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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嬪的話倒是與廿廿不謀而合。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廿廿何嘗不明白,每一個天子,當皇子紛紛長成,那麼擺在他面前最要緊的事,就是要仔細觀察自己的幾個皇子,從中遴選出合意的繼承人。
雖說現在皇上春秋鼎盛,現在說這個還嫌早了。但是歷朝歷代,除非發生不可預知的叵測,那任何一個朝代對於繼承人的遴選都絕不會是一朝一夕之事。都需要長久地觀察,甚至即便心中已經有所屬意,依舊要更嚴密地繼續觀察,乃至暗中培養和考驗多年才行。
而此時,儘管綿愷還小,綿忻才剛出生,畢竟綿寧都已經這麼大了,朝臣之中對於議儲的呼聲越發明顯,那皇上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從皇上連盛京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回,不帶任何的嬪妃、皇子,而更是將綿寧都留在京中的那時候起,廿廿心下便也已經有了隱隱的察覺——皇上已是如吉嬪所說,是在故意閃開空當了。
倘若皇上在京期間,她母子身邊有任何的異動,那皇上就都會明白這怕是與綿寧有關。
可是彼時她和孩子們身邊兒全都安然無恙——除了如嬪的事兒。而如嬪之事,她動手早,皇上剛出京,就已經被她料理了,故此沒翻騰起什麼水花來。
最後倒是在皇上身邊兒出了亂子——偏還不是在京中,而是在皇上回京的途中,在山海關那兒。
此時回想起來,廿廿便更覺和世泰黃馬褂的那件事兒,發生得堪稱恰到好處,不落痕跡。
既不是在京中,與她和孩子們沒有直接的關聯,這便自然也聯想不到同樣留在京中的綿寧身上去;可偏就是這事兒發生在了和世泰身上,既然是她親兄弟,是她母家目下唯一能頂門立戶的男丁的身上,那就怎麼都得跟她牽連上
這麼想來,那背後的安排之人,心機之深沉,堪稱老到。而且已然全然瞞過了她的眼去,叫她半點兒都來不及設防從某種角度來說,那個人已經足可與她匹敵;甚至有些地方,在她身居深宮中所鞭長莫及的地方,已經足以蒙蔽她去,叫她防不勝防了。
如果,這個人當真是綿寧
廿廿都不由得抬起手來,輕輕按了按額角。如果那個人真的是綿寧,那未來這個宮廷之中,必定是一場掩飾於無形之下的驚濤駭浪!
她並不懼怕要面對那樣的情形,因為從她決定踏入這個宮門,從她登上這高高的中宮之位之時,她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面對所有的一切;況且身為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她更沒什麼承受不了的。
她唯一不能不微微窒息的,終究是她與綿寧之間這場母子情分的斷送——原本那樣難得,原本在她與孝淑皇后那樣勢不兩立之下,她跟綿寧依舊能培養出這樣的感情來,她曾經極為的珍視。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她親手將這一切撕碎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會難過的。
她深吸口氣,緩緩撫平心下的褶皺,伸手與吉嬪相握,「姐姐說得對,皇上心下畢竟清明如鏡。便是我無法查知的前朝之事,皇上卻替我們母子盯着呢。」
「這般說來,當初我二弟鬧出那黃馬褂的事兒來,皇上非但沒有牽連到我二弟去,反倒在短短六個月當中,給我二弟連升三級這便不僅僅是皇上對我母家人的寬貸,其實更是天子的洞察秋毫,皇上也許心中對一切早都看透了。」
「故此這些事倘若不是綿寧那孩子辦的,那便是一切都好;而倘若當真與他有瓜葛,那皇上也絕不會被他給蒙蔽了——也就是說,倘若他做得越多,他身為嫡長子的,卻反倒有可能與那個儲位,越走越遠了。」
「這一切都自然都由皇上定奪,我便是懸着心,卻也不必過於擔憂了。我相信,皇上必定會給我和孩子,在這宮廷里,撐起一片平靜的天空來的。」
吉嬪望着廿廿,也是慢慢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世上凡事都是欲速則不達。越是看似最有資格問鼎儲位的,可是到頭來卻可能偏偏都得不到。就比如康熙爺時的那位皇太子吧,那都是名正言順的了,且兩次冊封皇太子可還是急於求成,到頭來,什麼都不剩了。」
「故此這麼說來啊,我現下倒有些不惱了,我倒等着看咱們二阿哥還能鬧出什麼花樣兒來!他可着勁兒地鬧吧,他鬧得越歡,他反倒可能因此而與儲位漸行漸遠了!」
「這天家父子啊,雖說都是天生的道行,可是終究道行終究有深有淺。不管什麼皇子,怎麼老到的,若在自己皇父面前,那點子手段自然都是皇父小前兒玩兒剩下的,便都只不過是小聰明、小把戲罷了,沒有被瞧不穿的。」
廿廿嫣然而笑,「姐姐說得對,我也是這個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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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最末一日,皇上才從南苑回宮。
而三月里,緊接着就是帝後二人各自要主持的兩次大典:
皇上的親耕禮;皇后的親蠶禮。
今年夫妻二人都要親自行禮。尤其是廿廿,因去年二月誕育綿忻,去年便是遣妃代行,今年正好恢復正式行禮。
親蠶禮原本就是皇后所行的最重要的典禮,更何況親蠶禮之前,一應預備的儀式都要在交泰殿舉行。這交泰殿,無法不讓廿廿重又想起先帝爺的恩德來,想起當年那一場交泰殿大火,先帝爺耄耋之年,卻硬生生用他自己的天壽給扛了下來,護住了皇上和她去。
故此在這重新落成的交泰殿所舉行的親蠶禮的各項儀式,對於她來說就更不僅是敬天敬神,而更是對於先帝爺的感念。
所以這些年來,不管她自己經受了什麼,不管是當年以克勤郡王恆謹等宗室的挑釁,還是如今對於綿寧的擔心可卻從未動搖過半分她對這大清江山守護之心的堅定。
這是她對先帝爺的承諾。為了這份承諾,即便要她放棄自己的一切,她也絕不後悔。
親蠶禮是皇后親自主持之外,自然還要有內廷主位、王福晉們一同行禮。而這些人當中,卻有一個位置必定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這個位置便是二阿哥福晉。
因皇子福晉是皇上和皇后的兒媳,意義自然是非宗室王福晉可比;況且此時內廷皇子裏唯有綿寧一人成婚,故此共同行禮的皇子福晉,就唯有綿寧福晉一個。
故此廿廿還是下了懿旨,令舒舒一同來行禮。
這還是廿廿頭一回以皇后的身份,正式地下諭旨,要求舒舒來行禮的。從前的那些個場合兒,即便是廿廿自己的千秋禮,需要皇子福晉帶頭行禮的時候兒,她也從來沒有正式下旨叫舒舒出面兒的。
她都是「體諒」舒舒病着,故此或者是舒舒告假不來,或者是綿寧請由他的側福晉來代替行禮的,她都允了。
而這一回,廿廿既知道舒舒依舊在「病中」,卻還是正式下旨傳召,那自然也要為舒舒的「病」做出妥當的安排。
——從皇上和綿寧還沒到京城,先在南苑行圍之時,廿廿便已經派了太醫去,帶着御藥房上用的藥材,前去會診。且廿廿這回派太醫過去,還並不只是一撥兒,而是前前後後好幾撥兒;而這些被派去的太醫裏頭,每一次都有親自伺候皇上和皇后、太妃們的御醫們領隊。
便是星崩兒有一個兩個太醫的敢罔顧實情、信口開河,可是這麼多撥兒派出去,況且還有行醫多年,最為珍視自己清譽和家聲的老御醫們坐鎮,廿廿就不怕掏不出她想聽的實情來。
此時綿寧跟在皇上身邊兒,對於宮中的事務,也來了一回「鞭長莫及」。故此就算擷芳殿上下如臨大敵一般,可這畢竟是皇后娘娘親自下的諭旨,終究誰也不敢攔着。
待得皇上與綿寧父子兩個一同回到了宮中,廿廿派出去的太醫們早就都完成了會診,已然分撥兒聯名上奏過了——那舒舒自然是沒什麼大病的,要說有,也不過是因為數年不怎麼出門兒,腿腳的有些軟,心神上略有些悒鬱罷了,可這些都也終究算不上什麼大病。
皇上回來當日,廿廿前去迎接,綿寧上前給廿廿請雙腿跪安的時候兒,廿廿便已是笑着伸手托起了綿寧的手肘來,「還要告訴二阿哥一個好消息,你媳婦兒的病啊,已是大好了!」
廿廿同樣回敬了綿寧一個措手不及,待得廿廿正式下旨傳舒舒進宮一同參與親蠶禮時,綿寧便已再沒有理由拒絕了。
畢竟他一個人的話,抵不過這麼多太醫一致的診斷去。
只是因為舒舒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廿廿將舒舒給放出來,總歸有一點放虎歸山的意思在,吉嬪和月桂等人全都擔心,這舒舒指不定還會辦出什麼來。
對此廿廿倒是淡淡一笑,「這世上所想辦成一件事,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和風險去不是?我既然想知道和世泰黃馬褂的事兒是不是她的主意,那與其我坐這兒猜,又或者只能遠遠地派人去擷芳殿打聽,這些得來的終究都是拐了彎兒的消息去。」
「我且不如就放她出來,由我親自來好好兒端詳端詳她。憑這些年我與她之間的過往,這事兒究竟是不是她辦的,我便不用動手去查,就看她的神色和反應,都能瞧出個大概來。這便總比無憑無據地空想,更合用多了。」
更何況
廿廿將另一句話暫且又咽了回去。
更何況,她現在隱隱覺察到,她未來真正的那個敵人,更可能是綿寧,而不是舒舒。舒舒雖說也有些小聰明,可是如今在布彥達賚、明安都已經死了,她自己已經如斷了手腳的傀儡一般的情形之下,舒舒的分量跟綿寧根本沒法兒相比去!
故此兩害相權取其輕,廿廿要放舒舒出來,就是經由舒舒來判定,和世泰黃馬褂那件事的背後,究竟是不是綿寧。倘若是,她也好做好防備;倘若不是,她便也沒必要草木皆兵了去。
再者
廿廿想着,輕輕莞爾,「再者這幾年二阿哥家裏有些過於冷清了,是該熱鬧熱鬧了。二阿哥終究年輕,正是好時候兒,若這時候兒他家裏就這麼冷清,倒瞧着像二阿哥年紀輕輕就青燈古佛了似的這可不好。」
「皇上啊,可還盼着皇長孫呢。二阿哥是時候將心思從外頭收一收,多往家裏挪一挪了。」
聽完廿廿這句話,吉嬪與月桂對視一眼,便也都笑了。
吉嬪撣撣衣袖,仿佛她的袖口兒當真曾經沾染過什麼塵埃似的,「皇后娘娘這話說得在理兒。二阿哥啊,是該顧一顧家裏了,這不僅是他自己的事兒,由不得他自己樂意不樂意;他現在便是再不樂意,也得記着自己事實上的皇長子的身份,早該為天家開枝散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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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宮,帶回來他在南苑行圍捕獲的鹿只來。
皇上原本是想將內里一隻幼鹿交給膳房,專給綿忻入了菜譜,可以做成鹿肉羹,可是這事兒卻叫綿忻給攔住了。
原本是和世泰進宮來給廿廿和四阿哥請安,這便抱着綿忻去看皇上帶回來的獵物去,為的是從小培養皇子的勇武氣概——綿忻滿周歲了,是時候兒了。
結果綿忻看見了在一頭受傷的母鹿旁邊,一頭小鹿竟是跪着,一雙大眼宛若含着淚水的情景,小小的綿忻竟紅了眼圈兒,從舅舅懷中掙扎着下地,自己衝着那小鹿跑了過去。
那母鹿雖說受傷,卻還是擔心自己的孩子,見綿忻跑過來,便發出警告聲來。
周遭太監和侍衛瞧了,都緊張得趕緊撐開虎槍來,以長長的槍柄將母鹿架開。和世泰更是緊張得疾步跑過去,直接抽出了腰刀來——倘若母鹿敢有半點的傷人動作,他立時就能劈了它去!
孰料綿忻小小的綿忻竟然惱了,走路還有些不大穩當的他,猛然抬眸環視周遭手執虎槍的太監和侍衛們,奶聲奶氣地怒喝:「你們,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