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時代已經到來,滾滾的車輪無情的將舊時代的一切碾過。
似乎有千萬隻飛鳥在尖叫,它們匯聚成雲團一般龐大的集群,在下城區的上空遊蕩飛舞。
那是此起彼伏的鐵哨聲,士兵們用力的將其吹響,鐵靴踏擊着潮濕的地面,隨着那聲音的指令佔領每一處街道與廣場。
對於地宮的淨化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數噸的火油從那不同的入口傾倒而進,漫天的大火熊熊燃燒,在這之下火銃接連不斷的發出刺耳的雷鳴。
無盡的黑影在火海的另一端飛奔而來,帶着無法擺脫的呢喃與哀嚎,似乎無論傾入多少火焰與子彈,它們總能從那漆黑的噩夢裏歸來。
「加大火力!」
伯勞大聲呵斥着,漆黑的蒸汽電車翻起裝甲,一排排被焊接在一起的火銃帶着巨大的威力開火。
知更鳥低語着祈福的禱告,那低沉的聲音在每個人的通訊器里響起,隨着聲音的擴散時不時有士兵的身上發出刺耳的警報聲,而在這時伯勞會熟練的抬起槍,將麻醉彈射向他們。
那也是來自機械院的產物,將電極埋入血肉之下,直接的電流可以刺激大腦中樞,一般是用在精神病方面,但在淨除機關的改造下,這成了人們對抗妖魔的一道保險。
當士兵受那神經污染達到一定程度時,電極便會放電將這種步入瘋狂強行打斷,一方面是為了讓士兵在這危急中清醒過來,另一方面有電極的干擾,如果士兵真的陷入瘋狂也方便伯勞好殺一些。
這是從那舊時代起便一直存在的紛爭,帶着血與苦痛,明明今夜的一切淨除機關都處於最優勢,但在這持續不斷的攔截下還是出現了減員。
鮮血順着熾熱的槍管流下,大多數士兵的虎口早已被子彈出膛的後坐力震裂,即使有着手套的保護,所有人的狀態都在不斷的下滑。
終於在某個時刻,蓋革計數器的數值終於趨於穩定,這說明地宮之內的妖魔已經停止了變化,或者說加拉哈德已經殺了它。
也因此那熊熊燃燒的火海里響起沉悶的腳步聲。
「是加拉哈德!」
知更鳥帶着幾分欣喜說道,那是深入地獄的行為,每一次歸來都是帶着莫大的祝福。
他說着便想前進迎接但卻被伯勞一把攔住,只見那面具下的眼眸帶着複雜的神情,他向着通訊器里質問道。
「加拉哈德,我需要確認你的意志清醒,說些什麼!快!」
銀白的槍管直指着火海里的身影,手指死死的扣在扳機之上,這一次發射的可不是什麼麻醉彈了,而是鐵與火藥的實彈
「你在做什麼!伯勞!」
見到伯勞這副樣子知更鳥有些發怒,伯勞兇狠的回答道。
「這是流程!加拉哈德!回答我!」
他再一次向着通訊器里怒吼着,可除了那時不時泛起的電流聲外什麼也沒有,如同死海一般平靜。
快回答啊!
伯勞心中從未有過的焦急,加拉哈德還有時間,他還有時間去回答。
只要他現在回答,只要通訊器里傳出聲音,那怕是模糊不清的話語都可以,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最後預留的時間已經結束,伯勞眼中儘是哀傷。
那是沉入冰海般的感覺,明明熾熱的火海早已讓伯勞的汗水浸透了衣服,可他依舊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寒冷,經過短暫的沉默後伯勞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眼裏的複雜不再,只剩下如同鋼鐵般的寒冷。
「全員通報,加拉哈德已被神經污染陷入瘋狂,現在列入敵對目標,指揮權由伯勞暫代。」
伯勞對着通訊器怒吼着,隨後朝着那火海里的身影開火,銀白的槍口迸發出雷鳴之音,彈丸旋轉着命中了火海里的身影,可就像落入水中的石子,僅僅是濺起微弱的漣漪。
「三隊,四隊,火力壓制加拉哈德!」
話語微弱,那火海里的身影便被密集的彈雨覆蓋,不知不覺中所有人都撤離了這四周,面對失控的加拉哈德他們的存在僅僅是無意義的送死。
「我就說過,那東西是不詳的化身,使用那種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
伯勞喊着便向着身後的鐵蛇跑去,知更鳥已經完全楞住了,他根本想不到剛剛還是戰友的加拉哈德在這一瞬間就成為了敵人。
爆發出嘶啞的吼聲,似乎是在釋放着那莫大的痛苦,隨後燃燒的眼眸看向了這裏。
「別楞着!我們得殺了他!一旦加拉哈德脫離控制圈,他會成為更具危險的妖魔!」
身後的伯勞向着知更鳥怒吼着,可為時已晚,知更鳥只感受到一股迎面而來的焚風,多年的本能讓他一瞬間抽出了手中的劍刃,可尚未完全出鞘那金屬碎裂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破碎的劍刃擊碎了那知更鳥的面具,鮮血染紅了視線,隨後鋒利的劍刃貫穿了他的胸口。
那是熾熱的呼吸,如同恐怖的怪物正在自己的眼前呼吸着一般。
漆黑的鐵甲覆蓋着眼前這男人的身體,明明是一具甲冑,可它們就像有生命一般,縫隙之間猩紅的肌肉如同織物般將這詭異的金屬連接在一起,鋒利的甲片就像呼吸的植物一般微微浮動着,似乎是破開加拉哈德身體而生長出的異物。
身體上染着火油,怒焰升騰如同神話里走出的惡魔。
「加拉哈德!」
知更鳥試着呼喚那已經迷失的人性,但那眼瞳里只有無盡的漆黑,沒有一絲的光亮,如同深淵一般。
這讓知更鳥想起自己曾經在書上看過的一句話,那句話廣為流傳。
在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知更鳥露出了個難看的笑容,他想起來這是在自己上大學時讀到的話,當時大家為了裝作有學問的樣子都常用這句話,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句話還有前半句。
與怪物廝殺之人,要當心自己化身為怪物。
鋒利的劍刃猛的抽起,知更鳥的身體就如同脫線的風箏般高高飛起然後無力墜下。
……
「我就說那東西根本不可靠!」
憤怒的話語裏充滿了自責,如果自己當時多加阻止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鋼鐵崩裂的聲鳴響起,不用去看,伯勞很清楚知更鳥的結果。
為了與妖魔作戰人類已經得知了太多禁忌的知識,那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從它出現時即是不詳的化身,打開之後得到的只有無盡的災厄與那一絲的希望。
人類依靠着那一絲的希望與妖魔作戰到了現在,而加拉哈德無疑就是那災厄的產物。
「讓禁衛軍接手防線!所有人牽制加拉哈德!」
伯勞一邊飛奔着一邊吼道,一下越過重重阻礙落到那鐵蛇之上,那是機械院的強化版車體,為了運輸這些武器它比想像的要堅固。
耳邊響起那呼烈的風聲,伯勞用盡全力的向着車底滑鏟,緊接着鋒利的黑劍貫穿了堅固的車體,深深的嵌進土地之下。
「加拉哈德!」
伯勞站在那車廂之上對着那被漆黑包裹的老友喊道,烈火之中那身影抽出了劍刃,他並非握着它,而是猩紅的肌肉組織將其與手臂連接在了一起。
那不是劍刃,僅僅是詭異延長的鐵甲的一部分,而那如同劍刃的鱗甲像羽翼般從他的臂肘向外擴散着,伴隨着那嘩啦啦鋼鐵摩擦的聲響,在烈火中盡情的展開了那黑暗的翅膀。
如此的可憎又神聖,如同從《福音書》中走出的黑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