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來到血戰劇組一個多月,已經與許多工作人員非常熟悉。
比如說王導,他一向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演技出人意料的很不錯,對其他人也十分有禮貌。
這還是王導第一次見到楚言這麼情緒外露的模樣。
少年俊朗白皙的面容上全是羞憤之意,那雙清澈的眸子用力地睜大,努力地看着李哲天,眼中閃爍着倔強不屈的光芒。一切似乎和楚言第一次試鏡時候的樣子對應起來了,褚辰受了委屈、不肯聽從大哥的話,而如今的楚言也好像受了委屈的模樣!
王導一愣,他仔細琢磨着楚言的話,困惑地問道:「楚言,這是什麼意思?」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真是讓王導驚駭非常。
ai劇本比較難製作,而一份好的ai劇本更是珍稀寶貴。楚言的經紀人是周和輝,這位經紀人是出了名的十項全能,他製作的ai劇本也肯定很好,但是卻在王導的劇組裏被偷了!
演員的ai劇本被偷,幾乎是折斷了演員的羽翼!
在這個世界,連ai劇本都沒有,你還演什麼戲?你壓根不知道底下發生的是什麼情節,壓根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啊!
面對這樣的責問,李哲天當然是神情怪異地否認。可是接下來,卻有劇組的工作人員站出來,將被剪成兩半的ai晶片交給了王導。
這個ai晶片是該工作人員在垃圾桶里撿到的,上面有天盛公司的標誌,劇組裏只有楚言是天盛的人,這晶片肯定是楚言的。
見狀,李哲天立即表示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他的ai劇本被人剪了,就肯定是我乾的了?」
話音剛落,立即又有一個工作人員站了出來:「昨天我去拿東西的時候,正好看到李哲天的助理拿着一個晶片扔進了垃圾桶。我以為是他們自己廢棄的晶片,看樣子根本就是楚言的。」
這兩個工作人員在業內的名聲還算可以,李哲天也不可能當場斥責他們,只能瞪大了眼睛想要威逼他們改口。然而在這樣赤裸裸的事實下,他卻沒有辦法做出一點反擊。
王導也是大為動怒。
古話說的好,龍有逆鱗!
對於一個演員來說,他的ai劇本就是他演戲的重要基礎之一,你竟然偷了這樣東西,這就好比偷了畫家的筆,偷了音樂家的樂器——這是在偷對方的生命!
更何況這張ai晶片居然被剪成了兩半!
你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這種行為真是太讓人不恥了!
王導心中已經是怒火熊熊,他看着手裏這斷成兩半的ai晶片,再抬首看向楚言。只見自從說了那一句「你欺人太甚」後,這個少年便沉默地低着頭,一聲不吭地望着地面。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想必是因為昨天才受了傷,今天又得知了這麼氣人的事情。
楚言一點都沒有收斂自己的情緒,他雖然不說話,但是卻握緊了手指。這讓王導忍不住地感慨,他沒想到楚言居然會這麼堂而皇之地出來指責李哲天,倘若是圈內的一些老油條,他們可能會記住這件事、等以後報復,或者讓別人來為自己出頭。
但是這個少年,受了委屈之後卻忍不住地主動站了出來。
所以說,還真是個孩子嗎?
對啊,就算演技再好,脾氣再溫和,楚言也只是個18歲的孩子啊!
一種奇妙的護短心理在王導的心中悄悄滋生,在同情與心疼的同時,他對楚言的好感是越來越多,同理,看李哲天也越來越不順眼。
王導臉色鐵青,道:「這件事必須要給個說法,李哲天,你這是沒有底限了!」
李哲天當然也知道這種事情曝光出來對自己肯定非常不利,就算他能壓下這件事,在圈子裏的名聲想來也會更臭。於是他眼珠子一轉,忽然指了自己的助理,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你們問我的助理去吧,我反正不知道。」
那助理一聽,先是一呆,接着臉色煞白地明白了:李哲天是要自己背鍋!
小助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唯唯諾諾地承認一切都是自己犯下的錯,自己一直看楚言不爽,所以就偷了楚言的ai劇本,剪了泄憤。
一旁的眾人聽到這話都是氣憤不已,明眼人都知道小助理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一切肯定是李哲天在背後指使的!但是他們卻沒有證據,只能看着這個李哲天不要臉地推卸責任!
一時間,整個片場裏,所有人都義憤填膺地怒視着李哲天。李哲天的人緣真是相當不好,拍戲的這段時間裏他囂張跋扈,耍大牌、欺壓工作人員,一副「老子要上天」的樣子。
而在這些人之外,只有一個俊美秀朗的少年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明亮清湛的鳳眸里是一絲受了傷的委屈,但是更多的還是隱藏在其下的平靜。
上輩子成名後,楚言還沒受到過這樣的不公正待遇。今早就有他交好的副導演悄悄告訴他,李哲天花了2000萬,還請了廖星,想要趕楚言出劇組。
正所謂一力降十會,楚言以往真是沒見過這麼沒頭腦的人。娛樂圈的水一向不淺,他上輩子在成為影帝前也遇見過各種勾心鬥角的算計,但是那些人的智商肯定甩了李哲天十條街!
這麼明目張胆的欺壓?
這麼光明正大的趕出劇組?
唉,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要不是有錢,恐怕李哲天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不過即使有錢,李哲天出道兩年多也只是到如今的地位,想必這種目中無人、囂張張揚的性格也是重要原因。
一些明眼人也看出來了,這次楚言是想要讓王導為自己主持公道。按照正常而言,這種事情已經足夠將一個演員趕出劇組了,因為他觸犯了所有人的利益。
但是李哲天可不同,他是帶資進組的。
想到這,許多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同情地看向那個低頭不語的少年——
王導不可能為你主持公道啊!
柔順細軟的髮絲從額前輕輕垂落,遮擋住了少年的神情,只能讓人看見他緊抿的嘴唇。但是所有人並不知道,此時此刻,楚言在等待的並不是王導的伸張正義,而是他剛剛出去打電話的經紀人。
當有工作人員將那被剪成兩半的ai晶片拿給楚言看時,周和輝就站在一邊。他看到這ai晶片,立刻臉色一變,勃然大怒,等得知是李哲天使得壞後,他二話不說地讓楚言先等一等,他出去打個電話。
於是等周和輝回到片場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一群人將楚言和李哲天、王導幾人圍成圈,大家都氣惱地怒視着李哲天,而後者則臉色難看地昂起頭,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周和輝看着一旁低頭不語的楚言,頓時明白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在心裏暗罵了楚言一句,腦中瞬間閃過「楚言真的這麼愚蠢?竟然主動地去挑釁李哲天?」,但是下一秒,他便將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拋向腦後。
楚言才18歲,還是個孩子,肯定是一時衝動了。
周和輝只是猶豫了片刻,便失了先機。似乎王導不知道說了什麼,便見李哲天忽然憤怒地抬手指向了一旁的楚言,冷笑地嘲諷道:「這次的事情我說我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今天,他必須給我滾蛋!廖星明天就可以進劇組。他不走,我就走,王導,你覺得如何呢?」
這種威脅的話語一點都沒給王導面子,讓這位年輕的導演也是臉色大變。
圍觀者更是敢怒不敢言,畢竟假使李家真的撤了投資,那這劇就要立即停擺,損失就太大了。
見着所有人都不敢回應自己的話,李哲天在緊張之餘,頓時放鬆下來。果然嘛,只要他搬出投資這件事,這群人就不敢和自己嗆聲了,嘖嘖,真是一群沒錢的窮光蛋,下等人。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楚言小聲地開了口:「你憑什麼要我走?」
李哲天聞言,冷哼一聲,哈哈大笑地反問道:「小弟弟,你怎麼這麼可愛?你是不是沒腦子啊?你以為你是誰,你去問問王導,我憑什麼要你滾!」
「李哲天,這次是你要滾了!」周和輝忍無可忍地大罵出口。
周和輝雖然成熟冷靜,但也不是沒脾氣的。他現在極其後悔自己怎麼就猶豫了那一會兒,又讓這沒臉沒皮的富二代羞辱了自己的藝人。
李哲天見到周和輝走過來,他臉色變了變,最後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周和輝?」
周和輝冷笑了一聲,轉首看向王導:「王導,血戰由天盛全權接手,明天8000萬投資入戶,李氏集團如果要撤資,就讓他們撤資吧,如果不想撤資就算了。」頓了頓,周和輝伸手將楚言拉到了自己身旁,道:「天盛只有一個要求——」
「現在,讓李哲天立即滾出劇組!」
***
賀氏集團的大樓,在整個首都星可以算是一個地標性建築了。
直入雲霄的摩天大廈,每一層都配備高級停車場,整個大樓如同一把利劍狠狠地刺入蒼穹,帶着不可抵擋的銳氣。
就在十分鐘前,一則電話從周和輝那兒打出來,先是打到了天盛娛樂有限公司的總裁辦公室,接着轉接了賀氏集團的總裁助理,最後才打到了賀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內。
足足等了十分鐘,周和輝才得到了答案。他有些詫異為什麼這次徐姐猶豫了這麼久才作出決定,而他卻不知道,天盛娛樂有限公司的負責人徐玉蓉也是轉接了兩次,才得到上面的答案。
首都星外,星系裏唯一的一顆太陽散發着灼熱炙烤的熱意,那明媚燦爛的陽光穿透大樓的擬態玻璃,光線變得不再毒辣,反而柔柔和和地灑了下來,將屋內打亮。
三分鐘後有人敲門,在屋內人的許可下,對方進入。
穿着筆挺的男性特助莊重認真地向自己的老闆匯報工作,等說到剛才已經從集團名額下撥出去的8000萬投資時,那特助將事情的結果匯報了一遍,過了半晌,他忍不住地多加了一句:「李氏那邊,有點不高興。」
這話一落地,正低頭翻閱着文件的男人倏地停住。
男人緩緩地抬起頭,當他的視線上移到那特助的身上時,即使相處多年,這特助也忍不住地站直了身子,挺直背脊。
只聽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李氏不高興什麼?」
特助恭敬地回答道:「他們決定不撤資,也同意李哲天離開劇組,但是要求天盛給李哲天道歉,因為天盛的金牌經紀人周和輝當時言辭比較激烈,似乎讓李哲天感到了羞辱。」
「他說什麼了?」
特助道:「他讓李哲天滾出劇組。」
微微沉寂了片刻,男人詫異地問道:「就這樣?」
特助點頭:「是,就這樣。」
沉吟了片刻後,男人語氣平靜地說道:「那讓周和輝給他道歉吧。」
特助稍稍驚訝了一瞬,接着點頭,他剛準備離開去做事,卻聽男人繼續補充道:「讓周和輝告訴李哲天,『滾』這個動作有點難度,不要為難他了,以後讓他爬出劇組,就可以了。」
特助腳下一個踉蹌,他忍不住地抬頭看了男人一眼。
畢竟相處了幾年,上下級之間的關係也比較融洽,那特助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賀先生,這次給血戰這個劇組一共投資了一億三千萬,我不大明白您到底為什麼要為了楚言這個人花費這麼大的心思。」
卻見在燦爛柔煦的陽光下,男人俊美深刻的面容上帶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日光仿佛為之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細長冷峻的眉目,微微勾起的薄唇,一切都仿佛是大自然的精雕細琢,完美得無可挑剔。只是那唇邊的笑意真是冷到了骨子裏,淺薄地浮在嘴角,眸中的光芒卻冷冽淡漠,深得不可見底。
良久,賀柏深才輕輕開口——
「三年內,楚言要什麼,給他什麼。三年後,讓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