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回來,蘇爵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兩天兩夜不吃不喝。
蘇覺也曾試圖去問蘇爵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蘇爵對那天的事卻閉口不提。
而白家從美國的大使館領回了白沐風的骨灰。
說是白沐風的骨灰,但車毀人亡,車裏的兩個人都燒成一片焦黑,誰又能把凌夏秋和白沐風分清楚?
白家人忍着氣,也只能把這骨灰一起收好,好好安葬。
白沐風是白家人的掌上明珠,以白家的勢力,很容易就知道是因為蘇爵劈腿,所以才讓白沐風成了爭風吃醋的犧牲品。
面上白家接受了蘇家的道歉,但背地裏同為商企,下絆子並不難,何況蘇家對白家心有愧疚,毫無防備。
蘇家破產了。
蘇爵不知所蹤,只剩個蘇覺,有九魚公司撐着,一家人不至於流落街頭。
從一個千人企業淪落成靠兒子吃飯,蘇爸爸憋着氣,立志要重振蘇家。
可說是創業容易守成難,但牆倒眾人推,已經跌落雲端了再想爬起來哪有那麼容易,更何況還有白家在商業鏈頂端封鎖着蘇家的經濟。
一次次,蘇覺把公司的資金抽出來給蘇爸爸。
十天,半個月,被蘇爸爸投資一空。
到最後眼看着蘇爸爸已經進入一種瘋魔的賭徒狀態,他竟然要蘇覺把九魚的股份賣掉,給他抽出資金來投資一項新興的房地產。
他瘋了?
原本溫和有成的爸爸變成了這個樣子,蘇覺知道自己不能再心軟。
如果他把九魚的股份賣掉,那賣掉的不僅是他的心血,他們家也是徹底完了。
「蘇覺,去找找你哥哥吧,我最近一直做惡夢,心裏亂跳。」蘇媽媽也很疲憊。
原本嬌艷的貴婦在短短一個月里,蒼老了不止十歲。
蘇爵的臉……
他是那麼驕傲的孩子,竟然遭遇了這樣的打擊。
這一輩子,如果他們不去找他,他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可是她手心的肉啊,一這些,蘇媽媽的心裏都生生的疼。
「好,我去找他,你跟爸在家好好的。」蘇覺也不想再面對投資失敗、整天歇斯底里去看一些成功學書的蘇爸爸。
這個家,垮了。
蘇覺找了私人偵探,拿到蘇爵的消息,坐在火車上。
他很清晰也很悲哀的意識到這件事。
都說富不過三代,到他和蘇爵這兒,剛好就是第四代,蘇家辛苦經營了一百多年,但稍有不慎就這麼毀於一旦。
可能站得越高,摔下來就越慘。
想到蘇爸爸的歇斯底里,想到蘇爵的形如枯槁。
蘇覺禁不住的恨,他真的很難想像,那個秀氣微笑的女孩竟然會那麼決絕。
她真的喜歡蘇爵嗎?他從她的眼裏看不到對蘇爵的愛。
可如果不喜歡蘇爵,她又何苦這麼玉石俱焚?
。
蘇覺在一處近乎荒蕪的山廟中找到了蘇爵。
這片山連綿百里,只在山腳有村落,有幾戶人家。
而蘇爵一身僧袍,半張醜惡的臉依然猙獰,卻已經剃度為僧了。
「哥哥。」蘇覺站在大殿的門檻外,看着那破爛的大殿中,盤坐着的蘇爵。
「你來了。」蘇爵看到他,微微一笑。
可那焦黑的半邊臉和完好的臉對比鮮明,一笑更形如惡鬼。
蘇覺有些不忍。
那麼驕傲、那麼運籌帷幄的人,竟然落得這麼狼狽。
「坐。」蘇爵看着蘇覺,拍拍身旁的蒲團。
蘇覺不由得坐過去。
蘇爵勾唇笑着,那深眸里一片冷峻。
「我回不去了。」他開口道。
「那凌夏秋,她或者是根本不喜歡我,她從頭到尾都是來報復我的。」
蘇爵淡淡的說着,惹得蘇覺一驚。
「你怎麼惹着她了?」蘇覺不由就問。
用生命去報復,這代價會不會太慘烈
「我不知道,但她,真的是把我摸得很透。」蘇爵苦笑,搖搖頭。
他流連花叢多年,自以為風流倜儻,沒有他做不到的事,但凌夏秋這就是向他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如果他沒猜錯,他這是毀容了,如果沒毀容繼續呆在娛樂圈。
雖然凌夏秋已經死了,但她絕對有後手,可以弄得他身敗名裂。
蘇覺抿緊了唇,看蘇爵。
頓了頓,蘇爵又道。
「我恨她,但她成功在我心裏也留下痕跡。而沐風……這一輩子,是我一輩子的悔恨。我對不起她。」
「我最近常常做夢,夢到沐風尖叫着在火里來找我,說她恨我。」
「蘇覺,你說她怎麼就這麼狠呢?」
蘇覺在一旁聽着,漸漸地,看着蘇爵的憔悴,忽就明白了。
蘇爵到底是喜歡上了凌夏秋,雖然這喜歡不能讓他放棄沐風,但是凌夏秋卻又用沐風的死,換蘇爵一輩子的愧疚。
「你恨她嗎?」蘇覺忍不住問。
身穿僧袍的身軀一震,片刻,緩緩搖頭。
其實這才是蘇爵最不能原諒自己的地方。
她從始至終都只是在撩撥他,在蓄謀報復,可他,看似冷眼旁觀,任由她出入自己的生命,結果卻是不小心就被她在心裏留下了痕跡。
閉上眼,蘇爵都能看到凌夏秋那美麗的身影,她在走廊里,指尖落在他的喉結上,慢慢又在他胸膛上畫圈。
那種漫不經心的慵懶,仿佛一隻翩躚的蝴蝶,輕輕振翅就撩在了他的心尖上。
那時,蘇爵是真的被她蠱惑,甚至動了為她解除婚約的心思。
但……
當他轉頭,白沐風站在走廊里時,鮮明的現實就直接一記耳光抽在他臉上。
凌夏秋不需要,她並不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她在一如既往的逗弄他!
憤怒燒毀了蘇爵的理智,而隨後,她卻讓他後悔終身。
如果那時,他真的告訴她,他願意為她解除婚約,那凌夏秋會不會回心轉意?
蘇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招惹了凌夏秋。
如果是遊戲,他在遊戲裏分明是節節敗退,為何她要如此對他?
凌夏秋在他生命中進進退退,讓他動了心,又讓他……一錯再錯,終究辜負了最不應該辜負的人。
看着恍惚的蘇爵,蘇覺嘆了口氣。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每每夢裏,他總能看到那個秀氣奪目的身影,她看着他,仿佛有千言萬語,但最後他卻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蘇覺,說不清那一絲繚繞的情愫。
他覺得自己背叛了沐風,可是,這一切都在那吉普衝下懸崖時戛然而止。
有時候,蘇覺都能聽到夏秋的笑聲。
她笑着對他說,「讓你優柔寡斷,讓你不喜歡我,現在,你沒機會了吧。」
可是,她好像從來沒給過他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