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能成嘛?」
李隆基心裏覺得這種計策太過簡單,這賣給別的國家奢侈品,鼓動他們崇尚奢靡之風,就能腐化一個強國的心靈意志?未免有些聳人聽聞……
裴旻正容道:「那是因為陛下身在我大唐,享用的永遠是最好的。所以一點也不覺得奢靡的可怕,而西方未曾真正享受過奢侈,一但接觸陷入,將無可自拔。」
他這並非是危言聳聽,而是存有事實依據的。
論及享受,由古至今,這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一國家比得上華夏。
從各種美艷絕倫的宮殿,到清新雅致的避暑山莊,再到豪華的地方行宮,各種休假機制,無不充斥着享受。
也因如此,華夏大地是周邊異族嚮往貪戀之所,無時無刻不想從華夏身上撕咬一塊肉下來。
這種情況在唐以後變得尤為明顯,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遼、金、元,三個佔據華夏土地的異族國家。
這三個國家無一例外,崛起於窮山惡水之間,崛起的時候戰鬥力尤為駭人,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縱橫燕雲十六州,可謂所向披靡。女真金國更是號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至於元亦不用說,蒙古大軍給世界帶來的浩劫,是毀滅性的。
但是面對封建社會的「糖衣炮彈」,一群沒有享受過的蠻人,接觸到奢靡生活的時候,墮落的比誰都快。
原本驍勇的精兵強將,一個個在短期內成了軟腳蝦,腐敗墮落之神速,令人汗顏。
讓整個阿拉伯帝國瞬間腐化,這不太符合實際,然而只要令得他們其中部分人腐化,都能在無形中給阿拉伯帝國帶來不小的傷害。
阿拉伯帝國最強大的地方在於宗教信仰,穆斯林戰士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瘋子。在信仰的加持下,人人皆有着可怖的力量。
從他們的信仰心靈入手,或許會有奇效。
這國與國之間的交鋒,除了正大光明的戰爭,背地裏的陰謀手段,也是不可缺少的。
言歸正傳,裴旻繼續道:「是以,對於大食國,我們要表現出我們的強勢。他們無心與我們交好,我們亦沒有必要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各取所需,謀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上策。」
「言之有理!」李隆基認真的點着頭。
「次之是拂菻國!相比拂菻,臣更喜歡稱呼他們為拜占庭!這個拜占庭如同我們華夏一般,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國家的後裔。臣稱呼他們為羅馬帝國,也就是秦漢時期的西秦帝國。同樣有着悠久的歷史,超凡的底蘊。他們與大食國是世仇……論及軍事實力,拜占庭並非大食國的敵手。但是拜占庭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就如我大唐的長安,位於大陸最西端的黑海與地中海之間,是一座橫跨亞歐大陸,依海而建的巨城堡壘。大食國陸軍強大,水軍卻是一般。何況拜占庭還擁有類似於我們火藥的先進武器希臘火。倚仗這兩點,拜占庭多次抵禦了大食國的入侵,即便不敵也維持國祚不滅。」
「只是面對大食國的步步緊逼,拜占庭舉步維艱,倚仗與突騎施良好的合作關係,方才僅能自保。以拜占庭的角度來看,他們自然不希望我們跟大食國達成盟約。大食國此次西來,他們心中難免恐慌。擔心我們與大食國聯盟,以應對拜占庭、突騎施的聯盟。一但如此,拜占庭將無回天之力。」
李隆基點頭道:「拂菻有此顧慮,也是理所應當。朕目前以穩固西域為上,並無覬覦他國領土之心。但大食國真要與朕商議共分拂菻之地,這心底未必不會動心。只是朕估摸着,大食國不會有如此心思……」
裴旻趁機拍馬道:「陛下英明,大食國向來強勢,將拜占庭視為自己囊中之物,豈會跟我國平分共享?拜占庭君主未必不知這個道理,可凡事皆有萬一。大食國即來,拜占庭焉有不來的道理?至於突騎施,想必也是給拜占庭撐腰來的。據臣所知,拜占庭曾支援大量物資助突騎施渡過風雪冬季,而突騎施也曾出兵幫助拜占庭迎擊大食兵卒,雙方關係極為密切……」
「對於他們,我們可以展現我們的熱情,與他們趁機通商,與他們交好,互補不足,甚至支持他們的經濟發展。這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即便拜占庭與我們不是一心,亦沒關係。我大唐真正的敵人,真正能夠威脅到我們的唯有大食,還有不顯山不露水的吐蕃。但無疑問,大食是我們的頭號勁敵。」
李隆基再次道:「靜遠說的在理,對於西方的了解,滿朝文武,真無一人,比得上你!」
裴旻頷首道:「因為臣深信一點,往西擴張,才是我朝發展的出路。只有對西方足夠的了解,方能百戰不殆。」
李隆基也隨口說了一句:「西方之事,交由你來處理,朕也能安心。大食國、拂菻國、突騎施問題已經明了,至於南詔、回鶻、葛邏祿這些外族的心思,朕也略知一二。靜遠不妨說說,反正閒來無事。你我君臣二人,亦許久未見,朕也想聽聽你的見解。」
裴旻近年來一直研究李靖、蘇定方、裴行儉的兵法,在戰略遠見上的精進尤為顯著,此刻涉及這方面的知識,是遊刃有餘,大有諸葛亮指點江山的風采,說道:「南詔、回鶻、葛邏祿他們的目的極為簡單,說白了就是行昔年薛延陀所行之事。」
薛延陀遠是鐵勒諸部之一﹐由薛、延陀兩部合併而成,實力並不強大,屬於突厥的小弟。
只是小弟當久了意圖當老大,薛延陀的可汗夷男派遣其弟入貢,受到了李世民的接待,並且給予了鼓勵支持。
於是薛延陀成為大唐滅突厥的一把尖刀,貞觀四年,唐滅東突厥後,把大多數東突厥部眾遷到黃河以南安置,設置了很多羈縻州府,而薛延陀也因此壯大,成為草原的霸主。
如今大唐與突厥的惡劣關係人盡皆知,尤其是他們意圖以康待賓、何黑奴一行人策反六胡州所有異族叛唐一事,徹底激怒了李隆基。
即便事後突厥派遣使者入唐請罪,李隆基都未曾接見,雙方毫無疑問的處於最惡劣的敵對狀態。
突厥陷入絕境,焉能沒有抱唐大腿,投井下石的存在?
回鶻、葛邏祿毫無疑問想成為第二個薛延陀。
就依照當前突厥的情況,回鶻、葛邏祿這兩個部落,誰得到大唐的支持,誰就能成為北方雄主。
李隆基道:「百官亦是如此考慮的,他們一直覺得突厥既然養不熟,那就借刀將他滅了,換一個聽話的來……朝中大多官員覺得回鶻不錯,對我大唐足夠敬重。支持回鶻的佔據多數,唯有少部分支持葛邏祿。以你之見,我們是支持回鶻,還是葛邏祿?」
裴旻不答反問,道:「難不成陛下以為回鶻,葛邏祿是能養熟的狗?再熟,能比得上當初的薛延陀?」
當初的薛延陀對待大唐當真視為老子一樣敬重,每年以馬、牛、羊、駝、貂皮等進貢唐朝。數量之大,動輒千萬,甚至數萬,入朝進貢的隊伍綿延數里。最後一樣選擇了與唐朝為敵,為李世民覆手滅亡。
李隆基不知道,裴旻卻清楚的很。
回鶻、葛邏祿都不是什麼好鳥。
歷史上回鶻壯大之後,正逢大唐安史之亂的衰敗,不但強行將劣等馬強賣唐朝,還強迫唐朝給回鶻「歲幣」每年二萬匹絹,趁火打劫,無恥到了極致。
至於葛邏祿,東西方的軍事碰撞,怛羅斯之戰中,在最關鍵的時候,葛邏祿勾結阿拉伯人,從陣後偷襲唐軍,直接導致了唐軍的戰敗,令得安西都護府的精銳兵力損失殆盡。
這兩個部落,就是反骨仔,裴旻都不打算放過。
面對裴旻的問題,李隆基有些無言以對。誠然大唐的對外政策中,湧現出一群忠誠可靠的優秀異族將領,卻也養了不少的二五仔白眼狼。
大唐不會否認為大唐踏平塞外的契苾何力、阿史那社爾、執失思力、黑齒常之這些人的赫赫功績,但白眼狼給造成的危害,亦是實實在在的。
李隆基也無法確定,回鶻、葛邏祿會不會成為第二個薛延陀。
裴旻遂然道:「臣不同意支持回鶻,亦不同意支持葛邏祿。臣的想法是兩邊都支持……」他露着詭異的笑容道:「對於他們兩個國家,我們應該分開來對待。在回鶻面前,贊回鶻而貶葛邏祿,在葛邏祿面前,贊葛邏祿而貶回鶻,各自離間,分別許諾他們好處。借他們的刀,替我們除去突厥之餘,令得他們相互殘殺。不管最後誰勝誰負,皆會損失慘重,無法對我大唐造成傷害。等我們解決了內憂外患,又何懼恢復元氣的回鶻或者葛邏祿?就如當初的北方霸主薛延陀!他乖,他就是霸主!他不乖,我朝兵鋒所指,直接讓薛延陀從歷史上消失。」
李隆基目光灼灼的瞧着裴旻道:「此法陰損,但比之文武的大道理卻更利於我大唐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