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軻已聽出刁哲語氣中己含有的火藥味,他忍了一忍,爾雅地道:「二當家,左姑娘亦已成人,並非稚齡兒童,她如果意欲返家,自當會返,哪有人能攔得住?更無人敢對她存心不善,這一點,二當家恐怕多慮了。」
銀髮紅痣刁哲雙目驟睜又闔,心中忖道:「久聞孟軻這小子魔法技業超絕,智慧亦驚人,今日一見,果然傳言無訛,嗯,可得好生應付才是……」想着,他又已緩和地道:「孟兄,話雖如此說,但常言說得好——可憐天下父母心,吾等做長輩者,沒有不關切自己子女的,左姑娘乃一孤身少女,在這人心不古,又瞬息萬變的魔界中遊蕩如此之久,吾等無論如何**,總是不能釋懷的。」
孟軻雙目低垂,已在默默考慮起來,而這時——
裏間的門帘一掀,一個潺弱而窈窕的身影,扶着門框緩緩行出,刁哲目光一瞥之下,急忙站起,那纖弱的人兒已單手提至左胸,彎腰為禮道:「刁叔叔,馨兒向你老人家問安。」
銀髮紅痣刁哲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了過去,半扶半攙地將蠻蠻安置在椅子上,一邊慈祥而急切地道:「丫頭,你受傷了?氣色怎的如此灰敗?近來過得可好?有誰欺侮了你?怎麼也不回家?至少也得讓人帶回個信兒呀……」
蠻蠻只行了這幾步,已着實喘息了一陣子,她順了順氣,嬌憨地將頭靠在刁哲身上,語聲有些暗啞地道:「叔,你還問人家呢,你的馨兒差一點就將這條小命送在崇龜教會那些人手中了,若非孟……孟軻,馨兒今天也見不着你老人家了……」
銀髮紅痣心疼地急問道:「崇龜教?他們中哪個傷了你?傷得重不重?」
蠻蠻唔了一聲,將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道:「他們幾十個人一起上,老的少的都有,又是魔棒又是氣爆的,馨兒挨了好幾下,身上更被那歪驢吳德興擊了一杖,痛死馨兒了……」
像霹靂忽起,刁哲大吼一聲,雙目暴睜道:「好個祟龜教會的跳樑小丑、石縫蟲蛇竟然也敢與山林雄獅爭一時之短長?就此一端,我大黑山已可興師討伐,殺他個片甲不留!」
淺淺馨撒嬌似地扭了一扭,語聲膩人地道:「二叔,別生氣嘛,氣壞了身子可不是玩的,崇龜教會那些兇手全都被孟軻除滅了,沒有一個活着回去的,叔,這還不是一樣替你老人家出了氣嗎?你可千萬發怒不得……」
銀髮紅痣刁哲像服了一顆順氣九似的,剎時面露笑容,撫着蠻蠻的一頭秀髮,開心地道:「唉,你這丫頭,真被你爹娘與刁叔叔我寵壞了,女娃兒家哪有像有這般野着性子亂跑的?你不知道這多日來你爹娘與刁叔我,都為你操了多少心,擔了多少憂?黑山上下已是惶惶不安,大批人手分向四處尋找於你,連刁叔叔這把老骨頭也被你累得整日奔波,東跑西走,一處跟着一處尋找打聽,唉,你這丫頭……」
蠻蠻輕輕地用臉頰在刁哲懷中揉着,一邊痴憨地道:「叔,你老別生氣啊,你也知道,馨兒從小就是待不住嘛,整天悶在山上多膩人,馨兒也不知道你老人家與爹娘會急成這樣,要不,我早就回去了……」
她說到這裏,俏眼兒一飄孟軻,又道:「至少,也會帶個信回去……」
刁哲又愛憐地道:「丫頭,你的傷如何了?哼,吳德興那老不死的雜碎,提起來就令為叔咬牙切齒,若非他已斃命,我恨不能生啖了他!」
蠻蠻嬌媚一笑道:「我快好了,只是身子有點虛……」
銀髮紅痣刁哲嘆了口氣,道:「唉,還說好了?看你小臉兒熬白成這樣,一點血色都沒有,若叫你娘看見了,不知會有多心疼呢,這些日來,吃得可好?睡得可安?」
蠻蠻咬着唇兒一笑,點頭道:「好極了,整天吃的是大魚大肉,睡的是錦榻軟墊,就是常常被一個人欺侮……」
刁哲一聽環目又睜,紅痣閃亮,他怒道:「誰?誰敢欺侮你?丫頭,告訴叔叔,看叔叔不將這小子生劈八塊,五獸分屍!」
蠻蠻「噗哧」一笑,眼波橫黛,向孟軻那麼刁蠻地一瞥眼,輕輕道:「不行,叔,那人可好着呢,長得英俊,且智勇雙全,既溫柔,又體貼,雖說有時鬧點彆扭,不過……」
刁哲有些摸不着頭腦地道:「不過什麼?」
蠻蠻湊過小嘴,悄聲道:「不過,馨兒的心已交給他了……」
銀髮紅痣「啊」了一聲,哭笑不得地道:「丫頭,你好大的膽子,這件事情只怕不會像你想的這般容易……」
蠻蠻長長地「嗯」着,一臉悲苦地道:「叔,您得替馨兒想法子啊,要不,我真就一輩子不回山了,叔與爹娘永遠也沒有馨兒了……」
刁哲驚恐地道:「丫頭,你胡說些什麼?你也不想想你爹你娘有多愛你,你刁叔叔是多疼你?假如你有了什麼內失,我們這些親人長輩將如何過日子?叔叔我至今猶獨身未娶,視你如己出,這麼多人的希望繫於你一身,你竟也如此不孝麼?」
蠻蠻大眼睛眨呀眨的,淚珠兒盈盈地道:「叔呀,馨兒一向孝順你老人家,馨兒侍候你喝酒,哪一次不是親手做兩樣小菜?服侍你奕棋,哪一遭不是親自送上點心香茗?冷了,馨兒替你老人家送去精繡的天鵝絨被,熱了,馨兒在你老人家背後舞扇送風,前年你老人家臥病,馨兒哪一樣不是親手奉侍?一連三月,都是衣不解帶,親侍湯藥,你老病癒後,摸着馨兒的臉蛋說『瞧把我的丫頭可累瘦了』……」
銀髮紅痣迷着眼睛,面龐上洋溢出一片極度的安詳與欣愉之色,他目光迷濛,仿佛在緬懷着那一段往昔亨受的美好時光……
蠻蠻幽幽地叫道:「叔……」
刁哲猛然一驚,掩飾地捋了捋發角,順手抹去了眼角因感動而溢出的絲絲淚痕,慈愛地道:「丫頭,心肝,你真是叔叔的好孩子……」
蠻蠻垂下頭去,可憐生生地道:「叔,那,馨兒的事……你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