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是理想的魔術師,還是理想的領主和慎二都沒關係。他只知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你想殺我的人,我就要報復回來。沒開炸已經算是看在你對橙子有授業之恩以及羅蕾萊亞希望時鐘塔保持穩定的份上,不然就算你是領主又怎樣?肯尼斯當年風頭正盛不也在切嗣這翻船了?
信不信我先殺人,再毀源流刻印,直接斷了巴魯葉雷塔的傳承,讓你們走上另一條世界線上的艾爾梅洛伊的老路!
當然,慎二也就是在心裏發發狠,實際上局面不會發展到那一步。伊諾萊是個合格的領主,會冷靜地計算得失,羅蕾萊亞這邊也是一樣,不會任由局勢失控。
更重要的是,慎二了解韋伯,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在煙頭燃盡之後,青年的態度有所軟化,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讓我怎麼面對卡莉娜她們?」
「那是你的事,任何人做事都應當承擔相應的後果,不管是你、我還是麥奧、卡莉娜等等,你的意思是白銀姬已經確定是你的人了?」
慎二擺出一副老司機的表情,伸手去拍韋伯的肩膀,卻被後者一把甩開。
「什麼叫我的人?只是入學外加作為萊妮絲的事務助理而已。」
「都一樣,都一樣。總之,你加油吧。」
儘管出逃計劃失敗,但白銀姬的處境沒有改變,依舊是群狼環伺,無依無靠。想要更好的生存下去,投靠艾爾梅洛伊教室是最佳選擇。
萊妮絲顯然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去和伊諾萊交涉,而伊諾萊目前的糟糕處境也註定了她不會拒絕這種雙贏的提議。
於是,韋伯多了一名學生,萊妮絲多了一位助手,巴魯葉雷塔因此減輕了一些壓力並為未來雙方的交流打下了一定的基礎,可謂皆大歡喜忽略當事人知道真相的反應所帶來的隱患。
不過這就不是慎二要操心的事情了,韋伯的周圍也不是沒有心懷鬼胎的人。艾爾梅洛伊教室向來以兼容並包,有教無類著稱,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韋伯和萊妮絲早已習慣了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況且,這次本就是麥奧有錯在先,卡莉娜的態度也不能完全代表白銀姬的態度。慎二對麥奧出手的時候,也順帶去女孩們那邊繞了一圈,白銀姬和蕾吉娜已經在勸卡莉娜不要這麼傻,卡莉娜雖然還在堅持,但從她咬緊牙關的表情看,顯然是被麥奧傷的夠嗆。隨着時間的推移,卡莉娜還會這麼一心為麥奧付出無怨無悔嗎?人心也好,人情也罷都不是能夠肆意踐踏,隨便消耗的東西。
回過神來的時候,夕陽斜照在臉上。慎二已經離開很長一段時間,煙盒裏的煙也只剩下最後一支。
想了想,韋伯將煙盒放回口袋,返回屬於自己的辦公室,是時候該下班回去休息了。
雖然和平時相比顯得有些早,但今天確實沒有加班的心情,難得給自己放個假吧。
喧鬧的辦公室里空無一人,學生們早已離開,被弄亂的東西也都重新歸位,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就這麼站在門口發了一會呆,韋伯走進裏間,走到辦公室最深處,那裏有一個特殊的儲物櫃。
在儲物櫃前站定的一刻,韋伯失去了平時慣有的從容與淡定,帶着些恍惚又帶着些懷念地取出鑰匙,詠唱咒文儲物櫃運用了物理和魔術的雙重保險,專門用來存放貴重物品。
「啪」的一聲,櫃門打開了,裏面最中心的位置放着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
盒子由最上等的橡木製成,象徵着榮耀,象徵着對先人的懷念,多用來存放遺物。
輕輕按住盒沿,掀起盒蓋,讓那件改變了自己命運的東西呈現在眼前。
一塊紅色的布片,色彩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顯得暗淡無光,但在那雙時鐘塔最出色的眼睛中卻如同萬花筒一般,堆疊起種種情緒,倒映出種種色彩。
小心翼翼拿起布片,放在手心。
平放,沒有握緊,似乎連一條多餘皺紋都不想在布片上留下。
他就這麼凝視着這塊不起眼的布片,就這麼看着,看着。
看得眉毛和嘴唇微微顫抖,看得眼中的情緒滿溢出來。
像是在憤怒。
像是在哀嘆。
像是在悼念。
像是在喜悅。
像是在悲傷。
像是在憐愛。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明明處在一個異常的世界,卻總是在堅持常人的倫理。明明知道站在魔術師的角度上一點錯誤都沒有,卻還是覺得心理很難受。」
「常人有常人的倫理,魔術師也有魔術師的,兩者有着本質上的衝突,我卻哪一邊都不想放棄……既做不到lord巴魯葉雷塔那樣為了魔術連最看好的弟子都可以捨棄,也做不到慎二單純地把魔術視為守護家人的工具,所以我才會一直這樣不上不下,一直是一個半吊子。」
「我一定讓你失望了吧……」
聲音越來越弱,幾近呢喃,微不可聞。
「……如果能笑着來對我說,你這個不成熟的傢伙,好像也不錯啊。」
被手中的布片奪去了全部精神的韋伯並沒有發現,內室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條縫,披着斗篷的少女站在門邊,瞪圓了灰綠色的眼睛。
少女捂住嘴,拼命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只有這個時間,絕對不能打擾,她有這樣的感覺。
嬌小的身體靠着牆慢慢滑倒在地上,手一直沒有離開嘴邊。
唯有心臟咚咚咚亂跳,吵個不停。
她知道自己看到了非常重要的東西。就好像不小心看到了某個人的寶物不對,是可以與那個人的心臟相匹敵的,一個人的人生本身。
那是第四次聖杯戰爭時,自己的師父使用過的聖遺物,也是他希望參加第五次聖杯戰爭的理由。
「……啊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呼出一口氣。
「我想要讓他們相見。」
她發自內心地這樣想道。
這是離開家鄉,來到倫敦以後,擁有的第一個「願望」。
以「自己」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