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錦見着景議這威嚴模樣,暗嘆着帝王之氣果真懾人,比阿姐還要讓人再懼怕些。
白袁依舊低着頭道:「不是九皇子所為?這一賬本乃是刑部追查多年了的,皆追查不到田家二兄弟貪污之罪,可如今依着賬本已可治蘇米等高官之罪,重則已至死罪,輕者也要發配邊疆苦寒之地十年才可!」
「你刑部追查多年的賬本都找不到,偏偏這時候便找到了?是你無用還是這九皇子背後有高人在指點?」景議冷哼着說道,「此事止于田繼田光便罷,旁人一概不追究你便當無這賬本便好。」
「陛下,微臣為刑部尚書之時敬過大印律例,律例之中未曾讓微臣放過已有充足證據之人。」白袁道着。
景議眸子直射着白袁道着:「那便褪去你的烏紗帽罷!」
「陛下三思。」佘錦也連連下跪道着。
白袁噤聲不敢發出一言。
景議起身走到一張桌前的案上,上邊平鋪着一本賬冊,他將賬本拿起來道着:「這麼點銀子能治什麼罪?蘇米乃是散官觸及不到蘇家真正利益,如若順藤摸瓜牽連到蘇綢,蘇木等實權大官,你可知後果?」
「陛下,這大晚上的您怎得發那麼大的火,臣妾老遠便聽見了,這夜裏頭了你也該寬心些才好。」顧皇后身着明黃色常服緩步而來,跨着門檻進了正殿裏邊。
「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佘錦與白袁二人也紛紛行禮着。
「平身吧。」
佘錦起身的時候打量了顧皇后一眼,此人好似是姐夫的姑姑,這位姑姑瞧起來倒是年輕得很,絲毫不像是上了年紀的。
畢竟是一國之母罷。
只是這哪怕是一國之母也不該不經通報便來理政殿裏頭,畢竟後宮不得干政吶。
景議未給顧皇后一個正眼,只是道着:「夜深了,皇后不該來前殿。」
「聽聞陛下近日來獨寵沈嬪一人,臣妾是來勸勸陛下該要雨露均沾方是,何女史不敢勸說陛下便讓臣妾來與您說說,這後宮新人眾多,如此獨寵一者不好。」
景議對着白袁道着:「你二人且先退下。」
佘錦迫不及待地往着外邊而去,這殿內好大一股殺意,好似分分鐘這陛下與皇后能打起來似得。
不是說陛下甚是寵愛皇后嗎?
她方出了門,便見着這門外兩旁的太監侍衛也皆數退了出去,她仗着身子小,落在了最後又繞到了宮殿後邊的樹叢之中蹲着聽着裏邊的話語。
畢竟如若能有緣見過陛下皇后大打出手,也是不枉此生了。
如若編成話本子讓茶坊之中的說書先生所吟唱,在江南那天高皇帝遠之地許能招攬不少茶客呢。
「陛下,臣妾有罪。」顧皇后跪下道着。
景議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也不叫她平身,閉口不語。
佘錦悠悠地打開一條窗縫來見着裏頭,近一刻鐘都不見裏邊二人開口說話,此二人比阿姐還要能忍,不愧是陛下與皇后。
她緊了緊官袍,再待下去積雪便要就弄濕了她的中衣了。
「你辛苦料理後宮,何罪之有?平身吧!」
顧皇后起身道着:「臣妾錯在未曾管教好宮中嬪妃,沈嬪不知好歹臣妾卻無管教之法。」
「獨寵沈嬪是朕的意思,你又有何錯?太子大婚將近以往九皇子大婚之事莫要重現了,你可曉得?」
「抬兒乃是臣妾的兒子,你又懷疑我?」顧皇后道着,「如此,我便隨着母后一道去廟裏修煉罷了,左右我已年老色衰在你眼中又無德無能,何必還要佔着鳳位勞心勞神?」
「剪子在此,先將頭髮剪了罷!」景議從一旁取過一把剪子來遞給了顧皇后,頗有些笑意地道着。
佘錦在外邊差些笑出聲來,原來在人前威嚴不容置喙的陛下在皇后跟前如個孩子般吶。
顧皇后拿起剪子來,雙手舉着呈到景議跟前,道着:「臣妾髮膚是陛下的,臣妾不敢剪陛下之物,求陛下賜剪。」
景議道着:「朕賜你自個兒剪。」
顧皇后道着:「臣妾還是不敢。」
「不敢日後就莫要再提削髮為尼之事,近三十年了你也真不嫌累,一年來個五十回的,可還有國母之氣度?」
「我是沒有,這不也是你逼我的嗎!」顧皇后將剪子扔下道着,「獨寵沈嬪已讓宮中人不喜,陛下還是注意些,臣妾先行告辭了。」
「是宮中旁的嬪妃不喜,還是你不喜?」景議問着。
佘錦聽着景議的語氣,帝王竟問出如此問題來,與日常的陛下實在不同。
「你當年許我皇后之位之時,便知我要的是什麼?你最終還是選擇了孝道,我早已心如止水只想做好中宮之責罷了。
對你,我的心早已傷透,沈嬪也好賢妃也罷,何人得你寵愛我早已不在乎,索性當年嫁你不過也是利用罷了,這鳳位誰人要誰人拿去,我不稀罕。」
佘錦詫異着想看清顧皇后的神情。
這番話委實是傷透陛下的心了吧?
景議撿起剪子來,解散了顧皇后的髮髻,長發鋪下他划過黑髮道着:「瞧着也有數根白髮了,自延兒出生後便彆扭到如今了,廿五年,朕自問對得起你,該停下了。」
顧皇后走到一遍道着:「臣妾早已停下了,我亦有無窮的榮華在,不管何人登基為皇我總是皇太后,你如若真對得起我就不該讓我兒子屈於人下做九皇子!」
景議眼底划過一絲無奈道着:「朕可讓你我的兒子登基為皇,專寵沈嬪亦是為朕退位做準備,到時你我遊歷大印山河做一對逍遙夫妻如何?」
「當真?」顧皇后面上的狠厲一閃而過。
「朕乃君子,一國之君所說之話自當如聖旨一般。」
顧皇后勾唇一笑道着:「多謝陛下,那陛下今日便來臣妾寢殿吧。」
佘錦拍了拍肩上的雪,她這牆角可沒有白聽,雖是凍得耳朵通紅卻聽到了這番話,該去告知阿姐要站對皇子為好,否則新帝登基必定會翻陳年舊賬的。
--
長樂園之中。
佘笙聽着佘錦講着昨夜帝後之事。
她道着:「陛下真說了止于田繼田光二人?」
「是吶,白尚書勸說差些便丟了官職,阿姐你說這帝後二人是否有些奇怪,按理這陛下要去皇后寢宮歇息是應當之事,可昨夜我瞧着是皇后給陛下的恩寵似得。這不都反過來了嗎?」
佘錦不明白地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