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感覺好像夢到了什麼很糟糕的事情。」
揉着惺忪的睡眼,穆修從迷茫之中清醒了過來,然後下意識的伸手遮擋了一下窗外不知道什麼地方反射過來,正好照在他臉上的刺眼的反光。
在他那雖然還略有些模糊,但是正在快速的變得清晰的視野里,充斥着的有些熟悉但是更多的是陌生的景色……似乎現在看到的場景和睡覺之前有些不一樣?
「還在……做夢嗎……」
穆修眼神迷惘的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映入他眼帘之中的是一間明亮的教室,四周是一個個正在座位上和前後左右的同學說話,或者在過道以及走廊外面打鬧嬉戲的學生裝扮的人。講台上的黑板寫着自己感覺陌生而又熟悉的文字,一個小個子的女生正在奮力的踮着腳尖,擦拭着黑板似乎是在為下一節課做準備。
外面是放晴的天空,清爽的風搖曳着蔥鬱的枝葉,白色的雲朵點綴着蔚藍的蒼穹,樓下的過道有着三三兩兩的學生正在走動。
他現在正坐在靠近課室窗邊,倒數第二個座位上,呆呆的看着這一切。
四周嘈雜的人聲,窗外那涼爽的風帶來的觸感,還有旁邊安靜學習的女生的洗髮水的香味……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妄與夢幻感覺。
……
……
穆修本來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現年十九歲,就讀於某高中。所處的也是名為「現實」的殘酷維度,沒有從天而降的天使,沒有十萬円就能夠領回家的巫女,更沒有神靈與天使等一切非科學的事物……
當然了,如果僅僅這樣說不上有多麼殘酷,之所以說殘酷是因為他自己更是在之前一次災難性的車禍後,足足在市中心醫院的病床上躺了大半年的時間,因為脾臟破裂、心肺衰竭、內隔膜出血、動脈血管破裂……說實話,當初醫生都說過,以他這樣的傷勢能夠搶救回來就已經是醫學上的奇蹟了。
而要是搶救回來之後,他以後還能夠憑藉着自己的意志站起來,就更加是奇蹟之中的奇蹟。
然而穆修現在不但站得好好的,甚至沒能夠看出他受過什麼難以想像的重傷,就足以證明他成為了堪稱不可能發生的奇蹟中的奇蹟的具體實例。只是,他也的確是在那一次的事故之中付出了足夠的代價,譬如說錯過了高考,並且留下了嚴重的病理性幻視的後遺症。
幻視,是幻覺的一種,主要症狀便是可以看到簡單不成形的形象,如一道閃光什麼的,也可以看到整個情景或者場面。
看到的形象可以是模糊的,不清晰的,也可以是鮮明的、生動的。可以是常見的,也可以是怪異的。病理性幻視如在意識清晰時出現,多見於精神分裂症,如在意識障礙時出現,則多見於譫妄狀態或朦朧狀態。
醫生告訴穆修,這種幻覺往往跟自己的欲-望有關,所以幻覺中會出現自己想見到的人,東西或事情。
不過少年對此抱懷疑態度,他不覺得那些毫無規律的幻覺,會是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那根本是就已經是另外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了一般。但是他自己也沒有能夠找到什麼合理性的解釋,只能多少歸咎於自己當初的受到的強烈衝擊導致的腦震盪的後果,沒有成為植物人就已經是天大的好運氣了。
在那之後,他就一直時不時的會出現所謂的幻覺,看見別人所不能夠看見的東西。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一開始還能夠勉強解釋成為幻象的東西,就逐漸的發展成為了難以言說的「異常」。穆修看見的幻象,也從一開始的簡單閃光、不成形的弦線、光怪陸離的幻象,逐漸過度到了更加具體更加清晰的事物,例如幽浮或者是傳說中的鬼怪……
到了最後,則是已經不再局限於單一的存在,而是更加宏大的,世界的浩瀚光影。
直到今天,這些幻覺變成了真實——
仿佛兩張照片重疊在一起洗出來,他突然看見四周的環境出現了「異界化」的跡象,各種景色開始變得透明,然後出現了另外一個場景重疊在了現實世界之上一般。
然後少年就看見了一個新的世界,不過他當時只是習以為常司空見慣,沒有太過在意,等到發現這一次的「異界化」的程度似乎要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來的更加驚人的時候,卻已經是太遲了。
新的色彩與景象蔓延開來,重疊的世界覆蓋了現實的世界……等到那種奇特的透明化現象消失之後,剩下的就只有那個特殊的新世界了,穆修發現自己也正置身其中。
——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樣,他覺得這一定是自己還沒有醒來的原因。
「冷……靜,冷靜,總之先冷靜下來找時光機。」
廁所里,對着洗手盆用冷水洗了把臉,穆修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任由水龍頭裏的冷水衝撞着雙手,感受着那種真實的觸感,冷水流過皮膚。
他現在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了,自己現在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如同以往那樣「發病」了——確切的說應該是這次的「發病」更加嚴重了——而是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了。具體原因還搞不清楚,但是他卻絲毫沒有驚喜的感覺,只感覺到一陣心涼,腦子裏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自己是不是不能夠回去了。
剛剛鈴聲響起,現在學校已經開始上課了。
可是穆修卻不打算回原來的那個教室,他只是一直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色非常的難看。大約過了十多分鐘的時間,他才轉身走了出去,然後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走,不斷的上樓下樓,從一個個教室的窗外經過。他的心裏極其的焦躁,總想要大喊大叫的發泄一番,可是又被他以理智忍耐了下來……
他希望能夠得到否定這一切的證據,希冀這只不過是一個整人的真人騷節目,等到自己忍不住的時候就會有導演和工作人員出來告訴自己這一切的真相。
但是結果卻是讓他的心越來越寒冷,他的理智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但是卻本能的相信了。
這些,都是真的。
……
……
也不知道失魂落魄的過了多久,反正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離開了因為上課而顯得空蕩蕩的長廊,走到了中庭。
穆修下意識的看向四周,雖然還是在不知所措之中,但是他還是被這奢華的學校震驚住了。其實剛才他就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對勁的了,只是現在走了出來之後更加直觀的感受一下這種宏偉,才會明白那種衝擊力不是在教室里能夠感受得到的。
寬敞的平坦大道完全由平整的大理石鋪就,通往遠處的大門,兩側竟然是茂密的森林與綠化植被,一座座貴族氣派十足的學院建築分佈在四周,不遠處還有一座應該是附近最高的鐘樓。
「……這學校到底佔地面積有多大?」他苦笑一聲,「難道這學校的運營不需要成本的嗎?」
「而且……」穆修略微振作精神,然後四下張望了一下。「總感覺好像有些眼熟。」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他暫時還無從得知。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一次的他「發病」非常嚴重,導致的結果就是在他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看見的幻象就完全替換了現實世界。雖然是穿越了,但是穆修卻沒有多少的欣喜,反而整個人都驚慌失措了起來,心都涼了半截,只是愣愣的想着自己還有沒有可能回去。
現在的他正踏踏實實的站在異世界的土地上,這才是現實。
慢慢的正在接受現實的穆修雖然心理上,依然還沒有完全從恐懼、惘然、忐忑、憂慮……等種種情緒之中迴轉過來,但是他也知道,現在自己這樣子失魂落魄才是最不應該的。因為已經暫時確認了沒有什麼辦法回去了,那麼就應該迅速做出新的決斷才對。
「首先要搞清楚狀況……剛剛我是直接出現在教室里的,而且四周的同學也沒有對我表示太多的驚奇,所以理論上來說,不管是直接穿越還是魂穿頂替了誰的存在,我應該都有着合法的身份……」
想了想,他最終下定了決心,轉身就向原來的方向走回去。
「而且,之前黑板上的字好像是日文?其他人說的應該也是日語,而我好像也能夠搞明白這些語言文字的意思,這麼說來的話這裏應該是某個平行世界的十一區嗎?」
可是這麼一來又出現了一個問題,自己為什麼能夠看得明白那些日文、聽得懂日語?自己剛才在廁所里照了鏡子,貌似自己的身體依然還是原來的身體啊,不像是魂穿的樣子。
這麼思忖着,穆修儘可能慢吞吞的回到了自己原來的教室門前。
上課的時候每個課室都是把門關上的,所以現在他也正是站在關上的門前,猶豫着要不要推開門闖進正在上課的課室。他本身並不是那種沒有膽子和老師說話,接受同學們的注目禮的人,只是現在畢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場景,所謂的老師同學也根本就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最糟糕的就是,很可能是自己不認識對方,對方認識自己……
一想到那些理論上自己應該認識,但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的老師同學可能會發出的困惑視線和好奇疑問,他就覺得臉上的肌肉都莫名的僵硬了,完全不受控制。他舉起手用力的揉了揉臉龐,想要儘量的放鬆一下,聽着裏面的講課聲音,猶豫着要不要直接拉開門去面對必須要面對的事情,而不是一直傻站在這裏……
我應該進去再說的吧?
這樣子站着……是要站到什麼時候?
總之先進去再說吧,不可能一直逃避的……
硬着頭皮,穆修伸出手去正想要握住門把手,只是下一刻,代表着下課的鈴聲已經直接在校園之中迴蕩了起來,同一時間刷的一聲,課室的門就從裏面被人拉開了。
一個身材高挑,有着綠色短髮的女人抱着書本走出,應該是這節課的老師什麼的人物。她正一邊拉開門往外走,一邊回頭向着教室里的學生們叮囑着什麼事情,差點兒和門外的穆修撞了個正着。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誒,穆修同學,你怎麼在教室外面?」
女老師站穩了之後,首先就是第一時間笑哈哈的道歉,但是在看清楚了穆修之後,眼眸里卻頓時又充滿了疑惑:
「難道是……逃課了嗎?這樣子可不行啊,雖然穆修同學你的成績非常好,但是作為交換生,如果出勤率低於百分之七十的話,是會被學校開除學籍的,並申告入國管理局取消簽證的……」
「桂……桂雪路?」
看清楚了女老師的樣子,穆修卻反而怔怔的站在原地,似乎看到了什麼不敢相信的事情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