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皇甫澤聚精會神,調息片刻,強行運功,只見他的右手一彈,一縷指風射在慕容萱的傷處,他緩緩起身,繞着火堆走着,雙手十指不住地彈出指風射向端木漾兒的上半身一百另八處穴道,見皇甫澤如此耗盡功力療傷她大吃一驚,這不是「九陽續脈」的最上乘治傷之法嗎?她只從她父親那兒聽過,甚至就連她的父親都不會,而想不到獨孤克這傻小子居然如此精通,這真是出人意外!好一會兒,獨孤克才坐下,皇甫澤呢,卻是坐了一會才面色正常,舒了口氣。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要知道的是,皇甫澤以「九陽續脈」的絕頂治傷之法替端木漾兒治傷,這完全是用一口真氣將體內真火替人療治,他自己也是疲累不堪……
而他自己卻愈走愈快,身體開始不住地發抖!
一行無數人,他們已經在這山頂上站立了好一陣。此時,晨風颯颯、微雨飄飄、山谷中偶爾傳來幾聲虎嘯、幾聲猿啼。風聲、雨聲、虎嘯猿啼之聲,聲聲叩擊在「端木府」逃亡者們的心扉,倍增了纏繞在逃亡者們心頭揮之不去的淒傷。最為淡定的慕容萱停下了腳步,她數了數從堡中帶出的人眾:四女二十男,加上自己,一共二十五人,男人們每個背上都背着一個大包袱,裏面裝滿了金銀細軟,以及堡中現存的重要書契文冊——這就是武林豪門「端木府」碩果僅存的一切了。
快一個時辰了,端木朔老師父一直在靜靜地坐着,連坐姿也未變一下,最可疑的還是前面放的那一杯雀舌,杯蓋未揭,顯然是沒有動過,要知道,這可是獨孤克最喜歡喝的茶,喝茶又是他唯一的嗜好。雀舌的產量有限,購得不易,獨孤克雖然是鳳嶺少主的身份,但也不是日日能喝,三五天沏一杯,品茗**,以解辛勞,非常珍惜。為什麼竟讓這一杯雀舌,由熱放冷,未曾沾唇。
此時此刻,突然,門外傳出了一陣似檀似麝的香氣,這股詭異的香氣,沒頭沒腦地涌滾而出,皇甫澤與慕容萱一直知覺她來得蹊蹺,都瞬間提高了警覺,嚴陣以待。皇甫澤鼓起了勇氣,很快推開木窗,往下望去,只見花園走道上,一些人圍着一個大火爐,爐內火焰炙烈,大滾大滾的煙霧筆直地往上冒,香氣濃得掩天蓋地,直衝腦門。還有人不斷地將香木香屑等昂貴之物,大把地拋入火爐之中。在這些人的後面,還停放着一輛湖綠的油壁車,錦簾單蓋,在火光照耀下,車身處處所覆的織錦更是閃耀生輝。這時候。突然只聽得車內傳出幽幽輕嘆,一女子道:「哎呀喂!罷了,罷啦,都是我命苦了。」那女子的音色柔婉,無限哀怨中,卻天生的有股軟弱嬌媚,正是多愁善感的端木漾兒,而且呢,她的貼身隨行的幾名婢女,在車旁垂手而立,一人抱着一具以錦緞包裹的瑤琴,最靠近車簾之處的黃衫俏影,正是憐兒。她似乎在對車內說着什麼,嘻嘻姑姑的聽不清楚……
這時候,端木朔老師父說完以後,猛一探腰,「嘩」的一聲,一柄長只盡半的「圓頭錘」已經飛快現出。這柄「圓頭錘」是—只拳頭大小的鐵球上嵌滿了尖銳的錘刺,看上去活像一枚「流星錘」,只是「流尾錘」是鏈子繫着的,這「圓頭錘」卻是生鐵柄,這玩意握在老頭手裏,頗有幾霸道的氣勢。此時此刻,獨孤克大喝一聲,單膝半跪,長劍橫揮,猛然截開那把怪兵器,然後,長劍貼地飛旋,「咔嚓」一響,壯漢的兩條腿業已飛落,斷腿沾着鮮血,高大壯漢痛得殺豬一般尖叫。那邊的白淨面皮漢子摸出一把摺扇,「嘩」的一聲張開,鋼片打造的扇面鋒沿銳利無比,已向皇甫澤斜切而下。慕容萱在一旁見了,橫劍急削這白面漢子。只聽得一聲怪叫如泣,白面漢子握扇的手掌,已被慕容萱這一兇狠劍齊腕斬斷!
要知道,皇甫澤身為光明教教主,幾乎已將人世間能享受的都享受過了,似乎什麼都不缺了,而且,做皇帝也不過如此麼,更可況,他還要擔心有人搞顛覆,舉兵造反。現在,像他這樣憑着自己的才智和機遇,不擇手段,滾雪球似的積累財富,然後盡情地揮霍,誰說不是一種快樂呢!在京城中,有錢就是有勢,就是最大的王道,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哪個對他不是客客氣氣的,就說眼下封自己的這個「交趾採訪使」吧,有人覺得去南荒巡查是苦差一個,過慣了京城生活,生平最愛搜集奇珍異寶的獨孤克,卻不這麼意味,他卻認為這正是一個肥缺,一路來地方上都會竭盡所能地孝敬一些當地名特,說不定還會有些驚人的發現,等再次回京時,他那別人說起來可以「敵國」的寶庫將會得到更大的充實。而且,此時此刻,他的腳下那兩塊巨大的冰塊因酷熱不斷蒸發着水汽,體積在迅速地減小。皇甫澤還並不覺得特別熱,因為身後輪番有小婢打扇。他車邊馬上的那位嚮導卻已是大汗淋漓,內外盡濕,但嘴上還不敢閒着……
此時此刻,傷心至極的慕容萱,正要投爐自盡,便覺自己的身子突然一緊,卻是已經騰空高飛了,當她一定好心神之後,她的雙足,卻是又已穩然落在地上,張眼瞧去,眼前赫然是一堆怪肉,兩道修長的裂縫裏長著兩粒精光四射的小瞳子,中央按了顆小肉鼻,底下的一道小縫竟是薄得難以看清的兩片唇,這五官就像被硬生生擠黏成一團,與其說是奇怪,不如說是恐怖。而奇怪的是,皇甫澤並沒有理睬她,只不過是聽任她倒在地上,端木漾兒身上的淡黃綢緞輕紗,被火星子燒出了一些焦痕,松松的髮髻已經散了,委迤在地,像一團夜霧般,微掩着她潔白粉嫩的臉,一雙閉緊的眼睛上睫毛卷長細密,就像兩片羽翼一般,睫上、頰上都還掛着淚珠,有如花承曉露,璧綴明珠,萬種的淒清,難描的艷麗。
漢江的支流,從藍燈嶺發源,繞着黑熊山緩緩而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年尼姑,此時正一個人行走在寂寞的河灘上。住在這一帶的人都知道,這位從光明頂桃花觀下來的師太,出於長期的習慣,每到正午之前便要到這沿渡河邊來走一轉。吐納練氣,活動筋骨,打幾路拳,所以誰也沒有對她的出現大驚小怪。這裏,正好就是黑熊峽谷的出口處。沿渡河水從這個谷口小心地流過,在谷口百丈之外,繞過了這條陰森森的峽谷。
三天後,回到京城以後呢,皇甫澤忽然發現,自己原本美好的生活,已經完全被別人或者說是老天爺給強行得改變了。獨孤克自己也記不清有多少年不曾有新奇激賞的感受,因為一切似乎都來的那麼容易,無論是美酒、佳人還是珍玩,往往他只是想到一下,就在自己眼前出現了。但這次,皇甫澤卻發現帶回來的這個身量都未長足的慕容萱姑娘,竟是那樣有着無窮無盡的內涵,需要自己來發掘,這感覺似自己正是在養一株嬌艷的花兒,可以看見她每日的成長變化,眼看着她亭亭玉立,眼看着她蓄蕾含苞,眼看着她舒瓣吐蕊,眼看着她盡情綻放。皇甫澤實在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端木漾兒比慕容萱更加的天資聰穎吧,也許是呢。實際上,皇甫澤猜的**不離十,端木漾兒的確是天資聰穎,連一向自認為聰明絕頂的獨孤克也不得不承認這點,要知道,當初,慕容萱初到京城時操着家鄉土語,但令人吃驚的是她在半個月後就能說一口極為流利的官話,雖然有些字咬得還不准,可皇甫澤卻是發現這樣唱出來的歌兒更有韻味。嘿嘿!說到唱歌,慕容萱的嗓子天然生成,甜而不膩,柔而不淫,天下名伎的演唱,獨孤克聽得多了,已經聽得膩了,毋庸置疑是各有千秋,水準都在伯仲之間,但現在他可以自豪地說,他光明教豢養的端木漾兒經過一番調教後,無論歌喉歌藝都是技壓群芳。俗話說得好:天下歌舞不分家。慕容萱有着南方女孩子綿軟的腰肢,輕靈的身段,更要緊的是有聰明的頭腦,所以無論多麼繁雜的舞步都是一學就會。她那徊風拂雪般煊人的舞姿,甚至就連皇宮中的舞姬也比不了,自愧弗如,望洋興嘆罷了……
幾乎是一瞬間,皇甫澤矯捷的身子,飛也似的閃入了軍帳之中,身影,快得就像幻影似的,就連覆在帳上的輕紗都沒有被掀動一下。而慕容萱也跟着飛快走了過來,一把投入了皇甫澤的懷抱中,就好像一團輕絮,又像一朵易碎的花朵。皇甫澤愣了一愣,甚至不敢用力抱住她,輕輕地握着她的手臂,沉浸在她身上冰清的幽香中,現在,此時此刻,皇甫澤的整個心裏全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什麼也不願意想,任何事都已經變得並不重要了,很自然的,皇甫澤抱住了慕容萱,從唇吻到頸子,從頸子吻到她百合一般的胸口,慕容萱緊緊抱着他,細密的喘息,像陣陣春風般吹過他的耳畔,柔軟的身體陷溺了獨孤克所有的神智,而獨孤克並不知道,這不只是結合而已,更牽繫了未來端木漾兒和皇甫澤的命運,鋪滿了織錦的華麗帳中,只有慕容萱一人,望定了皇甫澤,冰清的瞼上雖沒有表倩,但是那對眼裏,兩泓秋水卻像萬丈波濤般,一波又一波地擁着各種心緒。接着,她「嚶」地一聲嬌泣,投入他的懷中,皇甫澤十分忘情地抱住了她,深吻住那點紅唇,山洞外飛過的雪花,似乎點點都被熱情融化,絲毫不覺冰冷……
又是一個美好大晴天,晨陽,升起了有農夫山泉肩上的扁擔那麼高,從一道層巒疊嶂的大山那面刮過來微風陣陣,微風中有着野草與花的香味,有一道峽谷直往深山中延伸,趕往龍州的官道,便沿着這個谷的右面蜿蜒綿延着,獨孤克攜帶佳人慕容萱,怒馬疾馳上這條入山官道,兩旁的山坡上野花處處,點綴得可愛極了,便在這些花葉中,酸棗、山楂、小紅果還真不少。是的,獨孤克並沒有猜錯,皇甫澤的確是已入乾坤谷,只要過了這條七里半長的山谷官道,山那面三十五里地,他便會趕到地頭上——龍州,只要……突然間,前面的官道上橫擺着一棵大樹,經驗告訴他,這裏有人攔阻去路了。
此時此刻,情動濃烈處,司馬青衫濕,皇甫澤已經是泣不成聲了,於是,只見他已上前幾步,一手按住了慕容萱的肩頭,又伸指豎在了她唇上,示意她勿需多唱歌了,苦笑着說道:「慕容萱姑娘,你......你是不是想你娘親了?來來來,看看這個,別多想了。」說這話,獨孤克卻是已經從袖中取出早已書好的,遞給了端木漾兒。端木漾兒乖乖接過,認真聽曲,輕念出聲:「我本漢家子,將適單于庭,辭訣未及終,前驅已抗旌,仆御涕流離,轅馬悲且鳴,行行日已遠,遂造匈奴城,延我於穹廬,加我閼氏名,殊類非所安,雖貴非所榮,對之蒼且驚,殺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積思常憤盈,願假飛鴻翼,乘之以遐征,飛鴻不我顧,佇立以屏營,昔為匣中玉,今為糞上英,朝華不足歡,甘與秋草尋,傳語後世人,遠嫁難為情。」時間,隨着她的朗誦的語音而不斷飛逝,慕容萱呢,卻是念得動了情,念着念着,兩行珠淚竟然滾滾而落,可把皇甫澤給嚇壞了,心疼極了!
巫山**之樂後,皇甫澤雖欲罷不能,意猶未盡,但還是強自收氣回身,慢慢地放鬆開,暫離了端木漾兒貞潔的身體。而端木漾兒的身上呢,卻是大汗淋漓,整個人像化做了雪水,無力地躺在了獨孤克的懷中,嬌喘不已,皇甫澤俯身吻去她的淚水,愛憐地輕撫着她的嬌軀,她身上的汗水像是滑過花瓣的晨露,在火光中反射出美麗的光輝。慕容萱依偎着皇甫澤,羞不能言。獨孤克也不知說什麼好,只能繼續抱着她,此時無聲勝有聲……直到獨孤克捧起她的臉,才發現與從前微妙的不同之處。
此時此刻,皇甫澤立馬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已經徹底聽出來了那陣狂烈的怒吼,宛如旱地打雷,正是自己的愛人慕容萱所發出來的,於是,獨孤克抹了一把淚,狂吼道:「屠龍寶刀,飛鳳月刃!就在他的怒吼里,只見酷似一朵充滿毫光的彩雲,快若銀河泄落也似自上而下猛地罩來,直待那彩雲下落一半,立刻往四下里濺射,那無孔不入的極芒交織穿梭,交互電奔不已,於是,空中響起刺耳如鞭炮聲,便在一片片碎芒點點裏,鮮血卻形成條條線狀噴射開來。慘叫之聲尖亢刺耳,撞跌的人影溜地翻滾。衣袂飄飄,一團彩影快得宛似要追回逝去的時光般,—下子便穿入那層極光之中,只聽得一聲女子尖叱之聲傳來:「接我一招『雙龍取水』!」極光驟然往中央縮小,好一陣火花飛濺,便在兩團人影倏忽閃進又退、退又猛撞的剎那間,只見極光中突然閃出一點銀星,宛似銀河中殞落的一顆流星。
要知道,皇甫澤被困的地方,正是千里迢迢之外的陰風谷,只見谷外環峰千尋,去天一幄,泉飛天際,瀑落雲中;到處修篁老乾,瑤草琪花;尤其由天飛瀉而下的兩條清澗,迴轉寺前,淙淙流出谷外,景致綺麗,舉世無匹。樂天寺的和尚,待人和善,均練有一身武功,尤其掌門人超然大師,更是武林的耆老,因該地景物清麗,加以寺中僧俗有道,及有皇甫澤與慕容萱在桃源谷遇仙,在山中作了仙婿的風流軼事,每逢郊遊季節,由各地趕來的佛門信士,以及尋幽探勝的騷人墨客,獵艷逐景的紈絝子弟,在入谷的峽道上,摩肩接踵,絡繹不絕,熱鬧非常。四季輪轉,冬去春來,郊遊季節又降臨人間,好一個盛夏晚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