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頭打彎進入幸福之家小區,車子剛要加速,李主任拿着資料從拐角處着急忙慌地跑了出來,張輝急忙打方向盤躲讓,避免了一起交通事故。李主任被嚇的尖叫一聲,抬手正要破口大罵,看到車內坐着的是張輝與民警小何,臉上的陰雲立馬舒展開,反倒迭起魚尾紋笑了,「把我給嚇壞了,我還以為是誰呢。」
張輝急忙下車,「沒事吧。」
「沒事,這點算什麼事情,我正準備去門口等你們呢,沒成想你們先到了。」李主任笑容在臉上層層疊加,「怪我沒提前準備好時間,才這麼莽撞,差點壞了你的事。」
「沒事就好。」
「嗯,這點小事又上你們跑一趟。」李主任獻媚的笑讓張輝有點尷尬。
「事情,總得有始有終。」小何也走了過來。
「要不要到辦公室坐一會,這天有些熱……」
「沒事,抓緊走吧。」張輝手擋在額頭,抬眼看了看萬里無雲的天空。
李主任拿着資料擋着半邊臉走在他們前面。張輝根據小何提供的口供,進行再次排查詢問,順便把沒問過的住戶問了一遍。幸福之家小區有着8排樓房,每排都有5棟樓,每棟樓只有5層,每戶房間格局有大有小,小一些的房屋住的多數是老人,稍微大些也就是兩室一廳。
「老張這人我很久沒見了,他總是一個人在家,死了死了都沒人知道。」被問的鄰居嘆了口氣,「老人呀,還是要多出來鍛煉鍛煉。」
「什麼?老張是個好人呀,哎呦,我們每次見面都要聊幾句……見面都要打招呼的……什麼……什麼?死了?難怪我很久沒見到他呢……上一次見面是幾個月前了。」
「不認識,我們不認識,前幾天我看到路上停了這麼多警車,才知道小區有老人在家死了,哎,現在孤寡老人太多了,我們前段時間還寫了海報方案,題目就是『關愛空巢老人』,不過,我沒見過你們說的老張,早知道我們就聯合居委會關注一下了。」
「老流氓,天天去按摩房找小姐,你說一個老頭怎麼能這樣,存點錢養老多好,前幾天晚上還見他去了,鬼鬼祟祟的樣子……」禿頂帶着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一臉嫌棄的樣子說着,坐在旁邊的老婆,聽到他這麼一說,便反問他晚上怎麼看到的,是不是自己也去了。禿頂男人一怔緊張,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婆發瘋似的在老公臉上撓着,要求一定要在警察面前說個明白。張輝沒想到在排查老張的事情中,又處理了一起家庭糾紛,待家庭糾紛處理完以後又過去了一小時。
「家庭要以和睦為主。」張輝站起來與他們夫妻倆說着,指了指中年男人的老婆,「你看你把他臉抓的,像京劇臉譜似的,下次不能再這樣。」
「頭上也就那麼幾根毛還能耐了。」中年男人老婆圓胖臉箍着頭髮,穿着一件寬鬆的黑色印花T恤,指着坐在沙發上抽悶煙的老公。
小何走到中年男人老婆旁邊,讓李主任陪她去旁邊坐着,「你老公剛才不是說過了嘛,他沒去按摩房。」
「就是嘛,我沒去。」中年男人撩了下兩邊耷拉下來的頭髮,往中間捋了捋。
張輝坐在小何旁思忖着,探出半個身子問着,「你說你見過老張去按摩房,按摩房是哪家?什麼時候的事情?」
李主任剛要插嘴,話到嘴邊又沒說,死者老張去那家按摩房,她比誰都清楚。看着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抬手化解沒說話的尷尬,「你慢慢與張警官說,別緊張。」
中年男人抽了口煙,扭頭看了看一旁虎視眈眈的老婆,一臉委屈的樣子說:「我,我沒進去。」
「你看你這慫樣,警察讓你說又不說了,一天到晚抽煙。」中年男人老婆惡狠狠地指着。
小何低聲勸解着。
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吸着煙,煙霧在面前飄散着,「那天晚上我剛下班,騎車在安福路,看到老張拎着黑色袋子,袋子我記得當時是黑色的,我們相視打了招呼,什麼話也沒說,我在路口準備拐彎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下,老張就不見了,好像當時去了一家叫,叫,好像叫什麼閣的按摩房,我有些好奇他幹嘛去了,也就掉頭過去看了看。」
「你也進去了是吧!看你那慫樣。」中年男人老婆咬着牙指着他,「早晚頭上幾根毛全掉光了。」
張輝轉過身與她擺擺手,讓中年男人繼續講,中年男人一臉委屈的樣子,「我沒進去,就在門口看了看。」
「然後呢?」張輝呼了口氣。
「我,我就是好奇嘛,大家都說老張經常去找小姐,我又沒去過,就是看看他幹嘛的。」
「後來你看到了什麼?」
「那天晚上已經比較晚了,而且離的又比較遠,也沒看清楚裏面有什麼人,好像是他一個人站在櫃枱前。」說完抬手捋了捋頭上攀附着的幾縷頭髮,又看了眼坐在斜對面的老婆,「我沒進去,後來他就出來了,我就騎車回家了。」
「他手上的東西呢?」
中年男人想了想才說:「好像,好像沒看到他拿出來。」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低頭往張輝面前湊了湊,放低了聲音說:「當時,當時他出來的時候,好像有人跟在他後面。」
聽他這麼一說,張輝立馬警覺起來,李主任也往前走了一步細聽着。
「你看到那人長相或體型了嗎?」
「胖,有些胖。」中年男人穿着白色汗衫,把肥厚的肚囊挺了挺,「比我還壯,但那天是晚上,具體的樣子真沒看出來,主要是因為老婆打電話給我了,我接了電話騎車就急忙回來了。」中年人歪着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老婆,「就這樣的呀,你那天打電話讓我回家吃飯的,做了紅燒排骨。」
「對,對,我記得那天他比平時晚回來10多分鐘,我以為有什麼事情,就打了電話催他回家,這個我想起來了。」中年男人老婆笑嘻嘻走了過來,坐在一臉委屈的老公旁邊,挎着他的臂膀。
張輝從包里拿出老張的照片再次給他們確認,夫妻倆並排坐着,確認認識死者本人。張輝坐在板凳上左右看着,靜思了一會才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對着中年男人老婆說:「你老公是老實人,對他好點。」說着與小何便下樓了。李主任似走非走的樣子,尋思一番後,也與他們夫妻倆揮了揮手。
排查幾戶後,太陽又在西邊的雲朵上抹起了塗鴉,李主任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帶着他們去往23號樓。張輝問李主任小區內有沒有人與老張結仇或者比較胖的那種男人。李主任搖了搖頭,表示小區內的人都挺和睦相處,沒人打架鬥毆的事件發生,更沒有怨恨這麼一說。至於長得比較壯的男人,李主任首先想到了自己的老公,話到嘴邊又沒說。
小區的樓房似乎不是很好賣,住進來的人多數都是租房,或空置無人租。也有人買兩間房子打通,這也是些有錢人作為投資,也成為李主任等人租借房屋買賣鑽的空子。
樓道粉刷的牆壁並不利索,風化的塗料起了泡,有些地方已經脫落,畢竟這是拆遷補償的房屋。在樓下幾戶排查詢問後,便上了樓,路過老張這間房子時,他們都瞥了一眼。深色的大門還是緊閉着,如不是門框上有星點黏貼沒撕乾淨的警戒膠帶,真像是沒發生任何事情。似乎,此時的老張如往常一樣躺在陽台處的躺椅上。
「這戶沒人住?」
「空的,房間面積小沒賣出去,一直空着。」李主任指着老張的對門,他們繼續順着樓梯往上走,李主任氣喘吁吁地又說:「這一梯兩戶的房子有大有小,真不知道當時開發商是怎麼想的。」說着話便來到了401的門口,李主任上前敲了幾下門,屋裏沒人答應,「沒人在家,這戶也是剛搬過來不久。」說完,便又敲了幾下,突然聽到放門的聲音,聲音是對門的402。
402住戶小王探頭看了看,沒說話。
「我們是派出所的。」小何亮了一下證件,順便又說,「對門有人住嗎?」
李主任搶了話,「呦,小王呀,你看到對門有人在家嗎。」
撒着拖鞋,穿着灰色的睡衣,一頭蓬亂的頭髮像是剛起床,戴着圓框眼睛,瞥眼看到了李主任,扒在門框上的手扶了下眼鏡,「不知道。」
小何詢問了兩句後,便進了小王的家裏。房型屬於一室戶,屋內的椅子、沙發均堆滿了衣服,一張白色的長條桌子放了兩台顯示器,周圍堆滿了膨化食品,以及還未來得及扔掉的垃圾。小王把椅子及沙發上的衣服歸置在角落,示意着他們坐下。
「我不知道下面老人死了。」小王耷拉着上眼皮,睡眼惺忪弓腰坐在椅子上,像是一隻樹懶。
「你是做插畫的?」張輝看着打開的顯示器,用軟件PHOTOSHOP畫着動畫人物。
「嗯。」
「平時不出門?」張輝問着
「嗯。」
「你平時忙嗎?」
「還好。」
「你工作都在電腦上進行嗎?」
「是的,我很少出門。」
小王終於多說了幾個字,張輝緩了口氣,「哦。」
一問一答乾脆利落,張輝拿出老張的照片給他看看,「認識這個人嗎?」
小王看着照片思忖了好一會,「我只見過這個人的側面,但不一定是這個人,不過從臉型對比來說,那天晚上看到的應該是他。」
「那天晚上?」
「幾號我忘記了,我平時是晚上工作,我剛醒聽見你們敲門聲,然後就過來看看。」小王拖着眼皮,半合着嘴看着他們,「哦,想起來了,等下啊。」
小王拿起手畫筆在操控板劃着,電腦上顯示着打開的文件夾,點開又關上,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打開一張動畫海報湊近顯示器,扶了扶圓框眼鏡,扭過頭來說:「對了,是7月27日星期二,那天晚上我剛好畫完這張圖」
「你當時在畫畫怎麼看到他的?」
「我畫完有些餓了,正準備出門想買點吃的,站在門口穿鞋的時候瞥了眼門鏡,湊巧看到了這個人……」小王有點不太肯定,又拿過照片端詳了一會,「看到這個人鬼鬼祟祟的樣子,貓着腰去對面401室的,就在他靠近門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又突然跑了。」說完,耷着睡眼惺忪的上眼皮看了看張輝,又看了看小何,唯獨沒看李主任,「跑的很快。」
「後來見過他再來嗎?」
「我很少出門,那天只是偶爾。」正說的時候,撇到了李主任紅腫凸顯的金魚眼緊盯着他。
「你見過對面住的人嗎?」
「只見過一兩次背影。」小王在張輝與李主任之間晃了一眼,沒氣力地說:「我餓了,要出去吃飯了。」
「你見到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張輝追問了一句。
「女的。」李主任在一旁接了話,「叫程什麼」突然想到了,拍了下手,「程萌。」沒有任何人問她這個問題,見張輝與小何扭頭看她,李主任顯得有些侷促,急忙解釋說:「這房子,我,是我租給她的,家具,家具都很新。」
張輝從包里拿出物證袋,「這條內褲你見過嗎?」
小王眨巴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面前這條藍色蕾絲內褲,輕微的搖了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