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看着面前的書信,臉上露出一絲遲疑來,對面前的王玄策說道:「你說父皇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對城內的婆羅門、剎帝利斬盡殺絕的嗎?怎麼給了戒日王一條活路了?」
「殿下,您真的認為,陛下這是在給戒日王機會嗎?我看不一定,陛下這是在讓敵人內亂。讓他們君臣不和。」王玄策忍不住說道:「殿下,這道聖旨和書信若是被城內的權貴們知道了有什麼樣的後果?」
「要麼是有一線生機,要麼就是心中失落,進而產生仇恨,對戒日王不利。」李景隆忽然說道:「不過,按照以往的規矩來說,後者的可能性很大。畢竟,死在我大夏手中的權貴也不知道有多少,這些人又豈會相信我們,就不怕我們先進了城池,然後將這些人盡數誅殺嗎?」
「不錯,相信曲女城的人也是這麼想的,既然如此,那問題就簡單了,臣子們都有可能為大夏所殺,可是君王卻得到了敵人的赦免,君王還有心思和敵人決戰嗎?」王玄策苦笑道。
李景隆點點頭,王玄策的言下之意並沒有說下去,但李景隆已經聽出了其中的含義,大夏皇帝並不是真正的想招降戒日王,只是想借戒日國臣子們將他們的王上給殺了。
帝王之心如此,不是一般人可以解釋的,頗有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感覺。
「父皇之心,非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李景隆忽然說道:「讓鳳衛將這兩件東西送進去吧!相信鳳衛肯定有機會的。嗯!大軍暫時兵退三十里,讓來東門,相信城內肯定有權貴會趁機離開曲女城的。」
「那是肯定的,只要是人都想着如何能活下去,我們放開一條道路,就是機會,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王玄策連連點頭說道。
很快,李景隆就傳下命令,大軍兵退三十里,浩浩蕩蕩,朝南而去。
消息傳到城內,戒日王召集阿裘、阿羅那順等人,他環顧左右,說道:「大夏兵馬向南三十里,放開了對城池的圍困,是不是我們的援軍到來了。」
為了抵擋大夏的進攻,戒日王除掉自身的防禦之外,還召集了不少的兵馬,自己的城邦、其他的國家都派出了信使,尋求眾人的援救。在他看來,敵人如此,有可能是自己的援軍到了,想到這裏,他臉上頓時露出喜悅之色。
「大王,一切都要小心,按照時間,各大城邦的兵馬有可能到來,但其他國家的兵馬出現的可能性比較小。」阿裘心中苦澀,德干高原上的國家都是披着人皮的惡狼,他們是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尤其是當年戒日王意氣風發,曾經南征北戰,也不知道和多少國家為敵,這個時候,機會終於來了,豈會輕易放棄,恐怕那些傢伙都想着先佔點便宜再說。
戒日王點點頭,他心裏面還是希望自己的援軍能夠快點到來,畢竟被圍困的感覺真的不好。
「大王,羅卡家族的人從東門離開了曲女城。」就在這個時候,蒙達面色陰沉,闖了進來,臉上露出陰沉之色。
「該死的羅卡。」戒日王聽了面色大變,勃然大怒,將手中的佛珠都砸了桌子上。
他也是曾率領大軍南征北戰的,自然知道這件事情所能帶來的影響。羅卡家族也是剎帝利種姓之一,他的態度幾乎就是整個剎帝利種姓所有人的態度,那就是曲女城不可守,誰守在這裏,就是一個死。
一個羅卡並沒有關係,但羅卡身後還有許多種姓,他們都會跟在後面,逃離曲女城,曲女城內人心混亂,根本就不能抵擋大夏的進攻,甚至大夏軍隊還沒有到來,城內的人心就已經散了。
「抓住羅卡家族,將他們的人盡數斬殺。將首級懸掛在城門之上,告訴城內所有到人,任何敢逃跑的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戒日王面色陰沉,冷森森的望着眾人。
阿裘聽了面色微微一變,最後化成了一聲長嘆,剎帝利種姓在天竺是有特權的,死刑這種東西是不應該落到剎帝利種姓,但現在不一樣,敵人已經兵臨城下,不能因大事小,這些人若是逃走了,會對守城產生極其不利的影響。
守城靠誰,不是那些平民,也不是婆羅門階層,而是剎帝利階層,這些人指揮大軍,這些人提供糧草,比如說羅卡家族,就是專門兵器製作的,一旦走了,曲女城內的兵器就會出現問題。
蒙達退了下去,等到他到了城門的時候,城門已經是亂糟糟的一片,許多剎帝利種姓都開始向城門口移動,這些種姓都是拖家帶口,準備借着大夏撤軍的機會,逃之夭夭。
「戒日王有令,膽敢越過城門一步者殺無赦,頭顱懸掛在城門之上。」蒙達面色陰沉,看着面前混亂的一切,雙目中殺機閃爍,手中的利斧已經拿了出來,隨時等待着發起致命一擊。
「蒙達,你這個敗軍之將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大聲叫嚷?難道憑藉你的能耐,能夠抵擋大夏的進攻不成?現在敵人已經放棄了包圍,此事不走,更待何時?」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人看見蒙達,頓時叫囂起來。他身邊還有幾個下人,手上也拿着各種武器,神情十分囂張。
「找死。」蒙達看的分明,面色猙獰,雙腿一夾戰馬,戰馬飛奔,發出一陣嘶鳴,在對方驚駭的目光中,手中的利斧揮出,將其腦袋砍下來。
碩大的腦袋在地上滾動,雙目圓睜,臉上還是一副驚駭之色,顯然死不瞑目。
周圍正準備逃跑的人,瞬間定住了身形,用驚訝的眼神望着蒙達,沒想到蒙達真的下手了,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下,將一個剎帝利種姓斬殺,在尋常時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現在卻發生了。
「蒙達,你!」一個老者看着蒙達兇狠的模樣,指着蒙達說不話來。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更何況此刻的蒙達就是暴怒的獅子,誰敢擋他的道路,就是他的仇敵,他一心想要報仇,眼前的這些人就是在投敵,蒙達豈會放過這些人呢?
只是蒙達並不知道的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商人借着城門口的混亂,悄悄的從東門進入城池之中,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趕緊回去,誰敢聚集在城門口,就是死罪,本將軍的戰斧是不會手下留情的。」蒙達目光閃爍,雙目赤紅,眾人臉上露出駭然之色,紛紛站在那裏,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周圍眾人聽了臉上露出畏懼之色,最後也不知道誰,還是驅趕着馬車離開城門,偌大的城門口,很快就變的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哼,這些該死的傢伙,還想着離開城池,簡直是在找死。」蒙達看着眾人離去的背影,雙目中凶光閃閃,就像是毒蛇一樣,躲在暗處,隨時會對敵人發起最為凌厲的進攻。
華麗的王宮中,戒日王聽說蒙達已經解決了城門處的問題之後,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實際上,他心裏面是很擔心的,一旦蒙達鎮壓不利,滿城的剎帝利種姓就會聯手造反。就算蒙達本事再大,軍中的兵馬再多,也不可能將城中的剎帝利種姓盡數斬殺。
「只要城中穩定,我們就有機會擋住敵人的進攻,就有可能堅持到我們的盟友的到來。」阿裘心中鬆了一口氣,說道:「只要我們自己能夠維持穩定,曲女城就能保住。」
「大王,王后請大王。」這個時候,一個宮女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看了阿裘一眼,然後低聲說道。
「行,這件事情就拜託兩位了。」戒日王聽了之後,點點頭,也沒有放在心上,站起身來,朝後廷而去。
阿裘行了一禮,他看着戒日王離去的背影,目光深處多了些奇異之色。
王后阿姆瑞塔是一個很賢惠的人,也是一個識大體的女人,眼下是什麼時候,敵人已經兵臨城下了,戒日王朝上下都是在關注此事,大家齊心協力,一起對付大夏,王后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找戒日王呢?
「去,到後廷去看看,看看王后何事找大王,或許我能幫上忙。」阿裘招呼身邊的一個內侍低聲說道。作為執掌戒日王朝的宰相,朝廷內外阿裘都是有耳目的。
半響之後,那名內侍才轉了回來,臉上露出奇異之色。在阿裘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客人?是王后的客人嗎?以前進入過王宮嗎?」阿裘忍不住詢問道。
「沒有,小人從來就沒有見過此人,應該是新來的親戚。」內侍臉上露出迷茫之色。
「他自然不是什麼親戚,王后深明大義,就算有親戚麻煩大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麻煩大王的,這個人應該是大夏的信使,帶着大夏皇帝的命令來的。」阿裘冷哼道:「看樣子,大夏皇帝準備赦免我們的大王了,否則的話,也不會派人前來見戒日王了。」
「這,這如何是好?」阿羅那順在一邊聽了之後,面色大變,沒想到這一切都被阿裘猜到了,大夏皇帝還真傳來書信,這就意味着戒日王的態度就會發生變化,從堅定的反抗者,到蛇鼠兩端,這對城池的防禦都會產生不利的影響。
「沒辦法,總不能殺了對方吧!監視他,一旦發生變化,立刻將其困在王宮中。」阿裘面色冷峻,雙目中一絲殺機一閃而過。
戒日王現在是殺也不能殺,殺了戒日王,曲女城不戰自亂,城中人心丟失,想要齊心協力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阿裘唯一能做的就是防備,甚至將戒日王困在王宮中,不能出現任何問題。
阿裘和阿羅那順兩人帶着沉重的心情離開了王宮,外面的天氣晴朗,但兩人心情並不好,臉上的笑容都沒有。
片刻之後,大量的士兵沖入王宮之中,替換了王宮衛隊,將整個王宮都封鎖起來。
王后寢宮,戒日王看着眼前的聖旨和書信,臉上露出複雜之色。若是以前,接到這樣的聖旨和書信,他肯定是不屑一顧,甚至盛怒之下,將送信的人都給殺了,但現在不一樣了,敵人已經兵臨城下,他雖然堅定抗敵之心,可是在心裏面,他是知道的,自己絕對不是大夏的對手。
「大王,現在該怎麼辦?」王后阿姆瑞塔神態雍容華貴,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臉上露出一絲遲疑來。這件事情,她也是不好提出建議的。
「我也不知道。」戒日王遲疑了一陣,看着自己的妻子一眼,然後才說道:「大夏兵馬十分強大,現在他的兵馬雖然兵撤三十里,但摩陀羅城已經被敵人攻陷,一個曲女城不是大夏的對手,遲早會被攻破的。」
「大王準備歸順大夏?」阿姆瑞塔聽了疑問道:「我聽說大夏皇帝對天竺現行的婆羅門、剎帝利等種姓階是不滿意的。殺人甚多,我們歸順過去,會不會殺了我們。」
「有公主在,應該是不會殺我們的,而且,他畢竟是下了聖旨的。」戒日王將手中的聖旨丟在一邊,才苦笑道:「只是能保住我們的性命有什麼用呢?滿朝文武都在支持我,都想着擊敗敵人,這個時候,我若是歸順大夏,這些將軍們心裏面會怎麼想,那些臣子們豈不是很失望?要想赦免,就應該赦免我們所有人。」
戒日王對下面的臣子還是很不錯的,大概是因為篤信佛學的緣故,才讓他的脾氣很不錯,也因為如此,所以看似強大的戒日王朝實際上已經分裂成許多的城邦。
「大王。」就在這個時候,外面有宮女走了進來,低聲說道:「大王,宮廷的禁衛全部換了,剛才我準備前往前殿的時候,被將軍阻止了,說宮中需要什麼東西,可以稟報阿裘大人,或者是阿羅那順將軍,自然會派人送來。」
宮女的話,讓夫妻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