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菲騎着一匹雪白牝馬,站立城外三里多遠的一個山口,目送使團離開。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距離十幾丈遠,樹蔭下兩名背負長劍的少女正警惕地掃視四周。
監國公主出行,一般不會才兩個護衛。但今日不同,有信師在,可抵千軍萬馬,沒什麼好擔心的。
信天游放棄了從玉笥島一直穿過來的的青色道袍,作普通書生打扮。騎着一匹其貌不揚的黑馬,立在柳丫頭身旁。
他呆悶了出來走走,看一看柳城附近的地形。另外,見到諸事安排完畢,這疙瘩也安寧了,準備離開。
狗日的太陽黑子,又增加了。
師父的烏鴉嘴預言,正在一步步驗證。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也就是他被囚禁於紫府的日子,各地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小旱。今年的春雨比往年少,到夏秋肯定要出現大旱。
柳國提早做了準備,今年的損失應該不會太大,人民還能夠活下去。
儲水,儲糧,水稻只作了種植早稻的安排,強制推廣大豆、花生、小麥、玉米、紅薯等耐旱作物。
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明年,兩極的冰川開始融化,海平面抬升,海水倒灌。柳國地處內陸,地勢卻不是很高。頭一兩年可以勉強維持,再往後就會頂不住,將被無情淹沒。
信天游的計劃是,趁着天下大亂,以華國為依託,三年內控制住周國、曾國、宋國、柳國、越國,打通遺落之地。
幾個超級大國和超級門派,暫時還不能去碰。
至於道門,千萬驚動不得。即使把師父拖上戰車,也無法對抗。
天機紊亂,蒼生浩劫。
天人們是準備逃呢,還是準備拯救蒼生?
信天游對此不是很關心,也曉得打探機密的兇險。反正到那時,傳送大陣建成了。可以源源不斷將地球的生物圈和各種資源,送入遙遠的星域開闢根據地。
柳若菲道:
「天哥,我刻意從禁衛里挑選了二十個少年出使,讓他們見識外面的世界。如果困於柳城一隅,孤陋寡聞,終歸難有成就。」
信天游道:
「少年熱血,可是缺乏經驗,多鍛煉總沒錯。首批只挑選出一百個,太少了,不夠承擔今後的重任。再挑選一千培養吧,別管出身。只要資質好心性好,平民、奴隸的子女皆可入選。
「柳城聚集了許多法師、綠林,想趁大難之際發橫財,撈油水,乾脆出動禁衛鎮壓。那些少年不能只顧修煉,需要經過生死洗禮……自由,榮耀,財富,沒有誰會拱手送上,全靠一場場拼殺爭取……」
柳若菲「嗯」了一聲,奇怪地望着他,心道你老氣橫秋的,並不比他們大幾歲。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好奇地問:
「那天在摘星樓,你出現的時候,幹嘛先慢慢地轉上一圈?」
「啊,這個呀……」
信天游總不能解釋這是慢鏡頭效應,敷衍道:
「加重他們的神秘感,莊嚴感,儀式感……你見哪一個大人物出場,是猴急猴急蹦出來的?」
柳若菲「噗嗤」笑出了聲,嗔道:
「你就是猴急猴急蹦出來的,還光着膀子呢……老實交待,那晚在郊外墳山,你凌空畫出一個太極陰陽圖的法符,是幹嘛用的?嘻嘻,春花當時還說,是癩皮狗……那個啥,圈地盤呢……」
信神棍的表情像吞了一個臭雞蛋,鬱悶地回答道:
「啊,你說啥……忘記了。」
「不行,你必須講……」
柳若菲撅起小嘴,神態嬌憨。如果不是騎在馬背上行動不方便,恐怕要撲過去搖晃胳膊了。
「哼,你不說,我就,我就……」
信天游見她板起面孔「威脅」,頓時頭大如斗。
女孩子混熟了,怎麼都會從小白兔變成母老虎?白靈兒如此,柳若菲如此……只有董淑敏不如此,哦不……大小姐是一直如此,本色從來不變。
他曉得,不坦白恐怕難過關。輕咳了兩聲,搜索枯腸,嚴肅道:
「啊……上善若水,厚德載物……啊,身如菩提樹,心似明鏡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兩儀為陰陽,為天地,為奇偶,為剛柔,為玄黃,為乾坤,為春秋……想當初,兩儀初分,乾清坤濁,人在中間瞎混……」
「天哥,你在講些什麼呀?」
「嘿嘿,我是說,那一晚我運足洪荒之力,將上善逼出菩提樹,滋潤萬物而不爭功,豪氣直衝雲霄……」
「說人話!」
「尿尿。」
啊呀……
柳若菲羞得飛快低垂頭,左掌捂住緋紅面龐,右手揚起馬鞭。
信神棍趴低上身,齜牙咧嘴,大呼小叫作疼痛狀。
十幾丈外的樹蔭下,春蘭秋菊兩名劍婢假裝沒看見,抿嘴偷笑。
金絲鑲嵌紅穗兒的鞭子輕輕落在了青年脊背,撫摸一般。不像懲罰,倒好像少女大發嬌嗔,爛嚼紅茸,笑向情郎唾。
柳若菲輕輕揚鞭打了三記,縴手無力垂下,黯然自語:
「春花要是知道猜對了,得笑三天三夜……」
信天游重新坐直身軀,默然無語,放遠了視線。
使團的車隊離城七里多了,看上去灰不溜秋一長線,仿佛田埂上一條蠕動的蚯蚓。
一個光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僧人大搖大擺出了東城門,仿佛一條行走在陽光下的幽靈……
柳城的規模中等,卻扼守東南商道。行旅不絕,極其繁華。
東南西北四個城門中,北門通往越國的方向,為主要陸路,最熱鬧。
南門通往宋國,是主要水路。近期由于越國放言暮春南下,商船的數量一落千丈。
西門、東門,也蕭條了。
局勢特殊,加上監國公主又頒佈了官吏不得遷移的法令,守門兵丁的盤問檢查格外嚴厲。
然而,他們集體變成了睜眼瞎,居然沒一個人瞧見苦行僧。
城門外,隨着僧人逼近,一匹拉車的馬驚恐地往邊上避讓,帶得馬車一歪。車廂里一尊高大銅鼎頓時傾倒,眼瞅着就要掉下來砸斷路人甲的腿。
僧人微微一笑,漏風的袖子一揮。
倒下一半的銅鼎斜而復正,如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推回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