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色再次亮起來的時候,馬德拉斯城也徹底消停了。
哭聲,喊聲,槍聲,炮聲,連野狗的叫聲都沒了,所有市民,但凡是能動彈的,基本都離城了。
城裏還有人,有走不動的,也有不願意走的,當然,還有想趁機撿好處的「聰明人」。
不過也不多了。
但凡敢明火執仗打砸搶燒的暴徒,昨天夜裏都被杜蔚國帶着煞神眾徹底掃清了。
撿,偷,搶這三件興致完全不同的事,在秩序崩壞的空城裏卻很難界定。
所以這些「聰明人」只要被煞神眾遇見,大多都是一顆子彈直接引渡去西天極樂世界了。
亂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藥,杜蔚國現在可沒什麼聖母心了,寧殺錯,不放過。
從凌晨到拂曉,4個多小時的時間裏,城裏又死了兩千多人。
痛快!老子一輩子殺的人,加起來都沒有今晚多!這是胡三的原話。
說話的時候,他的雙眼殷紅如血,儼然已經殺紅了眼,神舞,神樂,袁櫻也差不多,各個都是煞氣沖天,被杜蔚國趕去睡覺了。
此時,整座馬德拉斯城靜得滲人,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只剩城外幾處巨大的焚屍堆,正不斷的翻湧着焦黑色如墨的濃煙,偶爾會發出噼啪聲。
空蕩蕩的城市中央,最高的建築物鐘樓頂,杜蔚國正負手而立,迎面的海風,吹得他衣衫獵獵。
「杜大,毛子兵都走了,軍艦也都駛離了,沒鬧什麼么蛾子,很順利。」
胡大姑娘飛鳥似的躥了上來,跟他並肩而來,經過一夜的修整,她恢復了往昔的神彩。
「嗯,我看見了。」
杜蔚國點點頭,他現在所在的這個位置,可以把整個欽奈港都盡收眼底。
馬德拉斯城的「犬人」瘟疫治理已經告一段落,至少屬於煞神眾的戰鬥部分已經結束了。
毛熊支援過來的軍艦,以及海軍陸戰隊自然也沒理由再繼續逗留,目前已全部撤離,返回卡拉奇海軍基地了。
當然,肯定是因為杜蔚國放了話,這些毛子才會走得這麼幹脆利索。
否則的話,就算不賴在欽奈港,也得狠狠的刮下一些油水才行,毛熊,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杜大,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杜蔚國沒出聲,只是目光幽遠的望着遠方不斷升騰而起的濃煙,他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杜大,想啥呢?」
胡大姑娘輕輕的碰了他一下,杜蔚國緩緩收回目光,語氣低沉道:
「胡大,死了十幾萬人,好好的一座城也毀得不像樣子。」
頓了一下,他的聲音愈發乾澀:
「雖然作孽的是虺教,但這件事終究是因我而起,你說,這些人,算不算間接被我害死的?」
「算!」胡大姑娘答的非常乾脆,連一秒都沒猶豫。
「都不算是間接,這些人壓根就是因你而死的,還有,整座城也是因你而毀。
然後呢?杜大,你想怎麼辦?內疚,自責,忿悶,哭兩嗓子,或者乾脆以死謝罪?」
「呃~」
杜蔚國被胡大姑娘一連串犀利的靈魂拷問直接干懵逼了,弱弱的嘟囔道:
「胡大,這時候,你是不該安慰安慰我嗎?」
「安慰個屁!」胡大姑娘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人已經死了,城也毀了,難道你有本事起死回生,還是你能讓時光倒流?」
杜蔚國被懟得啞口無言。
胡大姑娘一字一句,猶如晨鐘暮鼓:
「杜大,現在,事情已然發生了,我們沒空喪氣,更沒空自責,我們要做的,是儘快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杜絕同樣的慘劇再次上演!」
「你的意思是,徹底剷除虺教?」杜蔚國的眼神重新聚焦,精光四射。
「沒錯,連根拔起!」
胡大姑娘虛攥了一下拳頭,語氣凜冽如刀。
「從公理上講,我們要給馬德拉斯城罹難的十幾萬市民,天竺,乃至所有人一個交代。」
「從私情上說,虺教這群瘋子已經跟咱們不死不休,不滅了他們,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唉~」
杜蔚國的眉頭緊緊擰起,深深的嘆了口氣。
胡大姑娘說的沒錯,字字在理,他又何嘗不想把該死的虺教連根拔起?甚至都不惜直接動用大菠蘿。
但是這群畜生不僅手段詭譎,還十分狡猾,藏得很嚴實,就找不到它們的根,也就無從下手。
天竺這邊應該是他們的老巢所在,在他的施壓下,才剛剛開始暗訪排查各地的神廟。
八下沒一撇,都還沒進行到清剿的步驟呢。
虺教就在馬德拉斯城搞出這麼一出驚天裂地的慘劇。
離開魔霧山的時候,拉奧就已經非常明確表了態,天竺官方認慫了,不敢再招惹虺教,至少暫時肯定是不敢了。
沒轍,西北正在跟巴國開戰,東北現在又即將面臨亡國滅種的蟲災,不僅要修天量工程的塹壕,還要重兵防備。
天竺的底子薄,實在是折騰不起了。
而虺教根植的中亞一帶,天竺就算是其中國力最強盛的國家了,其他的都是像阿曼一樣的渣渣,不提也罷。
見杜蔚國的眼神又開始放空,胡大姑娘突然把手伸進他的口袋,摸出煙盒和火機。
隨後一屁股坐在滿是青苔的瓦片上,點了兩根煙,遞給杜蔚國一支:
「怎麼?沒頭緒嗎?」
接過煙,杜蔚國跟她並排坐下,深深的嘬了口,長長的吐出煙氣。
「嗯,確實很難搞,虺教這些畜生藏得很深,行事又偏激,如果不能一次性剷除。
屆時,馬德拉斯城裏的發生慘劇必然重演,而且,大概率會出現在天竺以外。」
他的忌憚不是多餘的,虺教睚眥必報,而且行事又百無禁忌。
如果不能一棒子把它們徹底錘死,那它們必然展開最猛烈的報復,而且還會選在杜蔚國的地盤上。
開塞利之前已經經歷過一次「犬人」瘟疫了,雖然烈度不高,但也扒了一層皮。
剩下的芭提雅,港島,還有聖治敦,無論那裏,都無法承受一次,對這幾個地方來說,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胡大姑娘點點頭:
「嗯,這群畜生確實有點歪門邪道,說白了,他們也可以算成是養蠱的。」
緩緩呼出煙氣,她又繼續說道:
「這次清剿「犬人」的過程中,我剖了幾具屍體,在他們的腦子裏,發現了你說的那種蠕蟲。」
「不過人死了,蟲子也跟着死了,還焦了酥了,一碰就碎,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嗯,之前在開塞利的時候,我也曾觀察過這種蠕蟲,沒啥收穫。」杜蔚國悶聲回道。
「但是!」就在此時,胡大姑娘突然話鋒一轉:
「我還抓了幾個活的「犬人」,我發現,當他們被冷凍起來的時候,會處於假死狀態。
同時,他們腦子裏的蠕蟲也不會死,而是陷入一種類似休眠的狀態。」
一聽這話,杜蔚國的眼神陡然亮了,猛地直起身,急切的問道:
「胡大,所以,你有辦法能通過這些休眠的蠕蟲,找到它們的同類,或者根源?」
「不,我不能。」胡大姑娘搖搖頭,杜蔚國頓時泄氣皮球似的重新癱了下去。
「不過!」胡大姑娘再次話鋒一轉:「我知道誰有可能做得到。」
「啪!」
杜蔚國忍無可忍,一巴掌抽在她的後腰下的豐腴之處,沒好氣的威脅道:
「好好說,別大喘氣!再賣關子,我可家法伺候了!」
「嘶~」胡大姑娘半真半假的吸了口冷氣,眼圈登時泛紅。
「杜大,你下死手啊?我給你當牛做馬的,命都豁出去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就這麼對我?」
花擦,這特麼是戲精附體了,杜蔚國連忙雙手合十作,揖道:
「胡大姑奶奶,我錯了,要不你打回來?我讓你錘十拳行不行?」
「哼~」
胡大姑娘把臉偏了過去,擺出一副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可憐模樣。????心裏暗忖道,傻子才錘你呢,渾身硬邦邦的跟鋼澆鐵鑄的一樣,你不嫌身上疼,老娘還嫌手疼呢。
杜蔚國現在的身體,有點類似非牛頓流體。
平時都處於正常的柔軟狀態,只是一但突然遭遇巨大外力,就會變得堅硬如鐵。
相處日久,杜蔚國也算了解胡大姑娘,這狐狸精突然演這麼一出,不可能是無理取鬧,必然是有的放矢。
「行了,別演了,說吧,你又想幹啥?錢和人不都已經給你了嗎?」
果然,一聽這話,胡大姑娘馬上斂起幽怨的表情,扭過頭,目光灼灼道:
「杜大,帶我去魔霧山!」
杜蔚國眉頭一挑:「魔霧山?胡大,你想幹啥?」
胡大姑娘眼睛亮得讓人不敢直視:「我們一起去把那條半蛟揪出來!」
「不去,我不是說了,魔霧山大霧瀰漫,進去之後就會迷路,地下空間大得離譜,再說,那條老長蟲精也狡詐,壓根就找不~」
杜蔚國果斷拒絕,還找出了一堆理由,胡大姑娘只用一句話就讓他乖乖閉了嘴。
「我能找到它!」
「怎麼找?」
胡大姑娘彈飛煙頭,輕聲道:
「如果是感應人類,我的感知範圍大概只有3公里左右,還會受到環境的制約和干擾。」
「但是如果感應精怪,尤其是即將化蛟成功,磁場強烈的大妖,這個範圍可以大幅度提升。」
「大幅度提升?具體有多大範圍?」杜蔚國終於來了興致。
「具體要看那條半蛟有多強,如果按你的描述,保守估計在十幾公里外,我就能感應到它,只遠不近!」
胡大姑娘言之鑿鑿的,杜蔚國立刻就動心了。
十幾公里的感應範圍,理論上,可以覆蓋幾百平方公里,按胡大姑娘的速度,一天時間,最多兩天,就能把整個地下世界翻個遍。
夠用了!
「胡大,這條老長蟲精身上也有舍利?」
之前,杜蔚國幹掉相磐,曾經爆了一顆邪骨舍利,最後給了胡大姑娘,她因此獲得了不俗的自愈能力。
關於舍利,胡大姑娘給他簡單的科普過,說白了,就是比較稀有的能量結晶體。
人能形成,動物也可以。
然後通過一些秘而不傳的特殊方法,舍利上凝結的能量,還可以被吸收甚至是複製。
現在,胡大姑娘如此熱衷並急迫的想要獵殺老長蟲精,大概率是又想爆舍利了。
「嗯,既然都長角了,腦子裏應該也結珠了。」
老長蟲精現在還沒死,所以它肯定沒有舍利,而是叫活珠,也就是傳說中的內丹。
胡大姑娘點點頭,沒有避諱什麼,甚至眼中還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貪婪之意。
要知道,她可是野獸出獸,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是銘刻在骨子裏的,不會以此為恥。
「杜大,如果我得了這條半蛟的活珠,很有可能奪了它控蠱的本事。」
胡大姑娘又補了一句,就是這句話,徹底堅定了杜蔚國的決心。
他捻滅煙頭,猛地站了起來,煞氣沖天:
「丫的!淦了,弄死老長蟲精,摳了它的珠子!」
這個誘惑無法抵擋,如果胡大姑娘真的傳承了老長蟲精控蠱的本事,魔霧山里,擁有滅世能力的上億蠱蟲大軍,不就歸他所有了。
有了這股力量,杜蔚國真有把握統一全球,成為名符其實的世界之王。
雖然他並沒有這個傻皮一樣的中二想法,但他卻並不介意,擁有這樣的能力。
時隔兩天,再次見到拉奧的時候,這個狡猾的小老頭的眼裏居然有淚花浮現。
「衛斯理先生,我已經派人進山查看了,因為天氣和大霧的原因,積雪比預期中融化的還要快,最遲3天,最外圍的雪就要化完了。」
杜蔚國掃了眼蹲在不遠處,一臉苦大仇深,翻着白眼抽煙的帕瑪,心中瞬間瞭然。
帕瑪下山前,杜蔚國囑咐他先回家,老實等自己回來帶他走,如今又出現在魔霧山。
想都不用想,必然是被強行招募了。
杜蔚國笑着問道:「拉奧總統,所以,你們核實過蛟蟲群了對吧?現在信我了。」
「信,當然信,衛斯理先生,我們一直都是信你的。」
被戳穿小心思,拉奧略顯尷尬的扶了扶眼鏡架。
「150萬噸糧食,大米小麥各一半。」
杜蔚國也懶着跟他廢話,直接開出了自己的價碼。
「什麼?」話題轉換的實在太突兀了,饒是老謀深算的拉奧也沒反應過來。
杜蔚國點了根煙,把剩下的大半盒煙扔給帕瑪。
這老瞎子的耳朵煽動,聽聲辨位,隨即猛地一抬手,准準的把煙盒撈在手裏。
丫的,動作比明眼人還麻利呢。
「150萬噸糧食,我可以進山一趟,嘗試着幹掉蠱師,徹底解決掉這次蛟蟲危機。」
杜蔚國勾了勾嘴角,收回視線,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1,150萬噸,這,這是不是太,太多了?」拉奧的腦門瞬間暴汗,結巴道。
天竺是農業大國,同時也是世界第一糧食出口國,後世佔總出口量的40%,出口量高達4000萬噸。
不過眼下還遠遠沒有達到這個數字,年出口量不過1000多萬噸,杜蔚國一張嘴就要了15%。
再加上之前胡大姑娘訛走的30萬噸,佔總出口比例的18%,總價值3億多美刀,簡直要了老命。
杜蔚國咂咂嘴:「多麼?嘖,好像確實是有點多了。」
一聽這話,拉奧的眼中頓時露出希冀之色,不過杜蔚國的下句話,直接把他的心情又錘進了谷底。
「行吧,拉奧總理,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我今天就離開天竺,就算是跟你正式告別了。」
說完,杜蔚國朝帕招呼道:
「帕瑪,別特麼再抽煙屁股了,走了,我帶你抽最地道的美洲雪茄,管夠!」
「好的,boss。」
帕瑪連忙扔下都快要燒到手指的煙蒂,站起身,屁顛顛的跑了過來。
「衛斯理先生,請留步!」
見杜蔚國真的轉身就走,拉奧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以快到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速度,攔住了他。
「怎麼?拉奧總理,你還有事?」
「那,那個,衛斯理先生,咱們能不能商量一下,現在是春季,我們天竺的存糧也不多了。」
「然後呢?」
杜蔚國叼着煙捲,叉着腿,搭着帕瑪的肩膀,活像個當街勒索小學生的痞子。
拉奧腦子飛速旋轉,汗水嘩嘩的,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然後我們可以先交付一部分糧食,等秋糧入庫後,再交付剩下的部分。」
「嗯~」
杜蔚國翻着眼睛,拖了個長音,拉奧的心情頓時過山車似的升到了頂點。
「行吧,我就給你個面子,先送50萬噸糧食去港島,11月前,剩下的100萬噸送去奎亞那。」
「這,這~」
拉奧本來還想再講講價的,不過對上杜蔚國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把所有盤算都生生憋了回去。
「好,好吧,衛斯理先生,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你幫天竺解決蛟蟲危機,我方支付150萬噸糧食的報酬。」
「呵呵呵~」杜蔚國輕笑,戲謔道:
「拉奧總理,別跟我玩什麼文字遊戲,我可從來都沒承諾一定能解決蛟蟲危機。」
彈碎煙頭,杜蔚國突然臉色一厲,語氣凜冽,一字一頓的說道:
「別說老子現在還願意進山去試試,就算老子硬訛,你特麼敢不給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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