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就是這樣了,都記下了麼?」
昏黃的燭燈微微搖晃幾下,也不知過了多久,魏長天總算是把《西遊記》給講完了。
按照原著所寫,師徒四人最後求正果的得正果;求長生的得長生;求飽食的得飽食;求脫離痛苦的脫離痛苦,算是個喜劇結局。
當然也有人覺得是悲劇的,這裏就不多討論。
但反正光憑妖怪竟然成了神仙這一點,就百分之百不符合大寧官方「妖無可赦」的價值導向。
因此為了保證這本書能順利「出版」,別惹上什麼麻煩,魏長天乾脆直接魔改了一個結局——
孫悟空和豬八戒兩個妖怪一個又被鎮壓了五百年,一個直接被一掌拍死。
唐僧和沙僧兩個倒是基本跟原著一樣,一個成了佛,一個成了金身羅漢。
別管這個結局合不合理,夠不夠藝術。
寫小說,首先保證別被404才是真的。
魏長天口乾舌燥的喝了口茶水,陸靜瑤也將筆輕輕擱下。
「嗯,都記下了。」
她對這個結局並沒什麼疑問,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西遊記》之後,還有下本書嗎?」
「下本啊……」
魏長天知道陸靜瑤什麼意思,不過此事他現在也拿不太準。
「可能有,可能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會寫出來寄給你的。」
「哦……」
陸靜瑤低了低頭,沉默半晌後突然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又問:「我、我能跟你去蜀州嗎?」
魏長天有點驚訝:「你也要跟我去?」
「也?」陸靜瑤茫然的抬起頭。
「咳!」
察覺失言,魏長天趕緊敷衍過去:「這不重要,關鍵是我此行不可帶家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可以扮作丫鬟的!」
陸靜瑤脫口而出一句,看來是早就想好了辦法。
「扮丫鬟……」
魏長天一愣:「行是行,但你總不能扮三年丫鬟吧?」
「我能!」
陸靜瑤毫不猶豫的表態道:「我、我能吃苦!也不會讓別人看出我的身份,肯定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這……」
看着那張充滿期待的俏臉,魏長天一時間有些糾結。
說實話,他其實到現在都不太知道自己對陸靜瑤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感情。
要說完全當她是個工具人吧,好像又有點不一樣。
可要說喜歡?
也算不上。
他最初留着陸靜瑤只是想多賺點系統點的,不過後來卻也慢慢適應了院子裏永遠有一個會生着悶氣等自己回來的女人……
過了好久,一個聲音才打破屋中沉默。
「還是算了吧。」
「……」
陸靜瑤就像是被一柄隱形的巨錘砸中,身子猛然晃了一下。
她強行擠出一絲笑容,但還未等說話,便又聽得魏長天繼續說道:
「不過我曾經說過——你只需要在魏府留半年,半年之後我不會再管你要做什麼。」
「……到時候你若還想去蜀州……那便去。」
「……」
陸靜瑤瞬間變得驚喜,激動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的點頭。
看着她如此開心的樣子,魏長天表面沒什麼反應,實則卻是暗嘆了一口氣。
唉,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
……
九月二十七。
天還未亮時魏長天便起了床。
他此去蜀州所帶之物都已搬上了馬車,回頭看了一眼稍顯空蕩的房間,心中不免有點感慨。
滿打滿算穿越了還不到三個月,想不到這就要挪窩了。
這三個月自己做了很多事情,但也留下了不少遺憾。
當初在演武堂立下的「百勝」誓言還差十勝;答應的要跟孔長貴一起逛窯子也沒去;共濟會尚未發揮出丁點作用;還有幾隻劇情中的妖怪沒來得及殺……
更重要的是,有一個人沒娶。
魏長天出來後去找過徐青婉,孔長貴說她告病回家了,他便又去了徐家,可依舊沒見到人。
在徐家門口等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最後才有一個小丫頭出來遞給自己一截紅繩。
魏長天不知道徐青婉為何不願意見自己,只當是她受不了這離別之苦。
相見時難別亦難啊。
搖了搖頭,伸手抓起桌上的龍吟,邁步走出房間。
綁在刀柄上的紅繩隨風晃動,亦如那抹於青絲間跳躍的紅霞。
回身關好房門,又看了眼躲在窗戶後面偷偷望着自己的陸靜瑤,魏長天笑了笑,叮囑一句。
「別忘了給巧玲的東西。」
……
「咕嚕咕嚕……」
殘月灑下白光,車軲轆碾過青石路面,馬脖上的驛鈴晃動。
魏長天沒讓任何人來送,此時車上坐着的除了自己,便還有正在悄悄抹眼淚的鳶兒和一個精壯漢子。
王二因為要打理共濟會的事情,便被魏長天留在了京城。
這漢子便是他選出來的「接班人」。
名字同樣很敷衍——張三。
法外狂徒他終於來了麼?
隨手撩開車簾,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物自眼前一一閃過,不多時馬車便駛出了城門。
此刻太陽還依舊沒有升起來,深秋的晨霧格外重,沉甸甸的露水掛在官道兩側的草葉之上,晶瑩剔透。
前方有百餘騎青甲士兵早已等着了,為首的除了一個朝廷派來的監官之外還有一男一女。
正是述完職恰好要回蜀州的梁振,以及神色有些複雜的梁沁。
「哈哈哈!賢侄,你不下車再看一眼京城麼?」
似乎是為了緩解魏長天的「愁悶」之情,梁振笑的很大聲。
不過魏長天卻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只是同樣大聲笑道:
「梁叔,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有何好看的?」
「那咱們現在就走?」
「走!」
「……」
一百餘騎,外加五六輛馬車緩緩動了起來,不多時便消失在官道盡頭。
身後的京城依舊在沉睡,天邊卻已漸白。
……
……
三日後。
懸鏡司,柳葉處。
周呈看着「病癒歸來」的徐青婉,臉上有點驚訝。
「徐總旗,你今日怎的沒綁紅繩?」
「……」
徐青婉愣了一下,沒說話,自顧自走開了。
周呈疑惑的摸摸腦袋,只當是徐青婉忘記了此事。
第二日,周呈再見徐青婉,又問了同樣的問題,不過卻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第三日,周呈又問。
第四日,還問。
一連問了五日,周呈這才隱約琢磨出了原因,從此不再問了。
又過去兩個月。
這日周呈正在處里跟幾個差役斗魔頭,外面下着鵝毛大雪。
就在他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頭綁紅繩的徐青婉卻突然出現了。
「周呈,我要離開京城了。」
「啊?」
周呈瞬間扭回頭來,連下家十七張牌秒了自己都沒注意到。
「離京?你要去哪?有任務?」
「不是。」
徐青婉笑了笑,很甜。
「我調去蜀州了。」
……
魏府。
陸靜瑤披着厚厚的斗篷推開院門,臉頰紅撲撲的。
秋雲在旁邊抖了抖紙傘,笑着催促道:「夫人,這雪太大了,咱們快些進屋暖暖吧!」
「嗯。」
陸靜瑤點點頭,不過走了兩步後卻又突然停下腳步,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秋雲,你說蜀州會下雪嗎?」
「夫人,我從小到大就沒出過京城,怎會知道這些。」
秋雲捂嘴笑道:「您是不是又想給公子寫信了?這個月您都寫了五封了!」
「你又取笑我!」
陸靜瑤作勢要去打秋云:「這裏面還有一封是替你寫的呢!」
「呀!夫人饒命,我再也不敢啦!」
「你莫跑!」
二女一個逃一個追,小院中一時間竟有些熱鬧。
而也就在這時,又有另一個同樣熟悉的聲音自院外飄了進來。
「大鬼!你怎麼這樣笨!」
「跑快一點呀!」
「……」
「汪!汪汪汪!」
......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