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人。」那年輕人率先磕頭謝恩,「小民還是想問大人一個問題,請問大人,小民的官司大人什麼時候能審?」
江逐流想了一下道:「現在已經晌午,審理案子顯然已經來不及了。這樣吧,待會兒你們堂上的這些人都到縣尉大人那裏做一登記,只要是原告、被告雙方以及雙方證人都在,那麼本縣下午就可以根據你們遞交訴狀的前後順序進行審問。至於能審到第幾個案子,本官只能暫時無法給你們保證。」
「至於今日下午沒有排到的官司,本官會讓縣尉大人做一整理,連同其他陳年積案按時間順序排列,本縣每逢單日就專門用來審理這些案件。不知道本縣這樣的安排你們滿意否?」
「滿意,太滿意了!」堂下的人連連叩頭,口中叫道:「多謝大人!」
「好吧,你們到堂下排隊,等候縣尉大人安排人為你們登記。」江逐流揮手說道。
眾人又再次叩頭,方才退下堂去。
江逐流招手把張保叫到身邊,吩咐道:「縣尉大人,你安排兩名幹練的衙役為這些人等登記,隨後到思補堂來見我。」
張保領命而去。
江逐流又派人到郭松家裏把郭松請到思補堂來。
自從郭林乖乖上私塾讀書之後,郭松心情大好,那風寒和外傷就去的很快,才兩日工夫,身體竟然恢復了八九成,若不是妻子堅持讓他再休養一天,他今日就到衙門裏辦公來了。
郭松來之後,江逐流就把今日公堂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郭松聽了後連連搖頭,說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用心險惡,竟然連兩個月的清淨時間都不想給江逐流。
正說話間,那邊張保也安排差事,來到了思補堂。
三個人圍着圓桌而坐,江逐流拱手道:「兩位大哥,小弟在陽就全仰仗你們了。」
郭松和張保連忙回禮道:「縣丞大人,我兩兄弟早將自己託付給你,有什麼差遣儘管吩咐。」
江逐流一笑道:「多謝兩位大哥。小弟首先想和兩位大哥商量一下衙門的公務,首先是張大哥這邊。」
張保點頭道:「縣丞大人怎麼看?」
江逐流道:「張大哥負責刑獄司法,這邊的情況比較棘手。狄青殺人案、方魁和方磊兩兄弟的爭奪家產案,這兩個案子哪一個都不好處理。除此之外,就是兩年來的陳年積案,要處理這些案件,雖然不難,但是要花費大量的準備時間。」
張保道:「狄青的案子假如沒有頭緒,我們是不是可以當作疑難案件交給京畿道憲司?」
大宋的案件審理程序中對涉及到命案的疑難案件有特殊規定,地方上破不了的可以向上級移交。張保出的這個主意也是打算減輕江逐流的責任和壓力。
江逐流搖了搖頭道:「狄青的案子發生在興國寺,興國寺的僧人和憲司副使黃章黃大人又關係密切,我怎麼放心把狄青的案子移交呢?」
郭松憂心忡忡地說道:「狄青的案子雖難,但是可以拖延時間。但是方魁和方磊的官司我們卻無法拖延,以方魁方磊兄弟的一貫稟性判斷,兩個月後無論縣丞大人如何判,他們二人都會不服的。」
江逐流笑了笑道:「方魁方磊兄弟的官司我倒是不擔心,對付他們兄弟我自由妙計。小弟比較頭疼的就是狄青的案子,目前看來毫無頭緒,唯一的辦法就是仔細研判一下昨日我記錄下的興國寺一百一十三位僧人的口供,推敲一下其中有沒有什麼可疑矛盾之處。不過這事急不來,我慢慢分析即可。」
頓了一頓,江逐流繼續說道:「張大哥這裏也要給我派人到興國寺周圍的村落里走訪,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消息。」
張保點頭記下,說隨後就吩咐人去做。
江逐流囑咐張保,把那些陳年積案按照時間順序排好,每逢單日安排二十個案件,把這些案件的原被告雙方以及所有證人都傳過來在公堂下等候,他會依次處理完這些案件的。
對於張保提出的一日二十個案件會不會太多,怕江逐流審問不過來,江逐流笑道無妨,到時候試一試看就知道,他倒是擔心張保的人手不夠,能不能提前一日把那二十個案件所涉及的原被告及證人都傳喚到呢。
張保連忙向江逐流保證沒有問題。
張保這邊的事宜安排完畢,江逐流又對郭松說道,他到陽縣當縣丞,不光是為了審理案子,也要解決陽縣百姓的生
,考慮陽縣眾百姓的福,所以希望郭大哥養好身陽縣錢糧稅賦方面的情況列出來,還有目下急需為黎民百姓解決的問題列出來。江逐流將在雙日處理這些問題。
郭松連聲說是,說他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八九成了,下午就可以到縣衙辦公,最晚他在明天上午會把陽縣錢糧稅賦、國計民生方面急需解決的問題整理出來,交給江逐流。
商議完畢後,江逐流遣走張保和郭松,單獨躲在架閣庫內惡補大宋律,連午飯也讓冬兒給他送到架閣庫來。他一目十行,翻紙若飛,腦子中超強的記憶細胞開始急速轉動,把每一行字都變成記憶符號儲存在腦子裏。
對江逐流來說,用一個多時辰來記住一本大宋律不算什麼難事。在河南財經學院上學的時候,他曾多次創造過奇蹟,厚厚的一本書,一學期一頁都沒有看,臨考試前翻看兩三個小時,竟然都能考個八九十分。現在這本大宋律,對江逐流來說只不過是另外一場考試。
到了升堂問案時間,江逐流帶着厚厚的大宋律坐在公案後面。早有衙役把情況寫上來,下午原被告雙方和證人都到齊的竟然有二十五個。這也在江逐流的意料之中,既然他們都準備挨一頓板子了,自然會把人都弄齊,要不然豈不是挨了板子還不能判案嗎?
江逐流派人到架閣庫拿來訴狀,依次看來,什麼爭水爭地、悔婚退禮、嫂子改嫁、逆子不孝等等,什麼案子都有,真是五花八門!
這些官司糾紛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有些是比較重要,比如爭水源、爭土地,北宋是農業社會,農民全靠土地來刨食吃,土地就是安身立命之本,所以發生糾紛不足為奇。有些事情以現代的眼光來看真的是無足輕重,或者更嚴重的說,叫做無理取鬧。比如一件案子狀告逆子不孝,就是一位老太婆覺得兒媳太過俊俏容易招惹是非,硬要兒子休了兒媳,兒子不同意,老太婆就告到縣衙。而且還要甘願先挨二十大板的皮肉之苦也要先讓江逐流審理她這個官司,這真是莫名其妙。
江逐流把這個逆子不孝的案子放在最後,先從第一起官司審起。這一下子可把張保和眾衙役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有官員能在那麼短時間內審完案子的。
江逐流審案非常簡單。他把原告叫上來問幾句話,然後又把被告叫上來問幾句話,然後再問雙方證人幾句話,然後就提起筆來刷刷寫好判斷,當堂宣讀。原告被告聽後無不咸服。中間縱有對江逐流的判案表示不服氣的,江逐流就當場翻開大宋律,讓他自己查看,又不識字着,江逐流着人為他解釋。這些人看過大宋律原文,或者聽過別人的解釋後,對江逐流的判決再無話可說,俱都表示心服口服。
公堂下也有一些精通大宋律例以訴訟為業的訟棍,他們或是受了某些有心人的指使,或是欺新來的縣丞大人年輕,想在下面起鬨渾水摸魚,可是沒有想到,江逐流的斷案字字準確,巧妙無比。更難得的是,江逐流在保持對大宋律精確理解的同時又能別開思路,既照顧了法理又兼顧了人情,讓原告被告雙方俱都滿意,皆大歡喜。這讓公堂下的訟棍心中有種秋日將至的淒涼,有了這樣的縣丞大人,他們這些訟棍還有什麼市場啊?
江逐流在公堂上硃筆批個不停,兩個時辰過去,竟然斷完了二十四個案子。就剩下老太婆狀告逆子不孝的案子了,江逐流想迴避也迴避不了了。
縣尉張保和眾衙役看得眼花繚亂,縣丞大人真的是太神奇了,簡直是狄仁傑再世啊。談笑風生間就斷完了二十四樁官司,他半日竟然相當於別的縣太爺的一個多月,效率真是恐怖的驚人。
江逐流這一停下來,一看公堂之下,他自己也不由得愣住了。按理說只剩下最後一樁官司了,下面的人應該走的差不多才是,怎麼人會越來越多呢?
原來,那些已經斷完官司的人根本不想走,和張保以及眾衙役一樣,他們覺得看江逐流的斷案太過癮了,簡直比那些打野呵(指北宋說書為生的流浪藝人)的話本中所講的還要精彩。即使諸葛孔明復生恐怕也說不出縣丞大人那些精妙斷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