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虛空境的第二天聞人璟肆一行人仍在休養。
轉眼到了晚上,是夜月亮高懸,繁星圍繞。
眾人收拾好行李,其實也沒什麼東西,主要是聞人允璟的丹藥,除去用去的剩下不少,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攜帶在身上的。
然後便開始朝山洞更深處行進。
越到後面山洞越窄,到最後僅能容納一個人通過,最前面是紫衣檀,然後是聞人允璟,最後面是聞人璟肆斷後,中間的則是探頭探腦的方如玉和特別淡定的和尚。
一行人誰也沒有說話,呼吸氣夾雜着或重或輕的腳步聲,越往後空氣流動的感覺越加明顯,那異常的風速中,似乎還夾雜着些微寒氣。
那一絲無所察覺的寒氣除了聞人璟肆誰也沒有注意到。
聞人璟肆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最後看向仍舊和昨天晚上一樣漆黑的黑色洞口,手裏的授魂攥緊了兩分。
越往後走紫衣檀明顯更加謹慎,時不時便要停下來用神識探查一番。
密密麻麻的粗重的魔獸呼氣吸氣聲指引紫衣檀一次又一次避開他們,只要避開他們,他們就有機會。
昨天一晚上的觀察,他發現,這群巨爪獸的後面有一股異常渾厚純粹的靈力盤踞在那裏,那樣強大的靈力,簡直就像路邊的沙土堆里混了顆珍貴紅寶石那樣不同尋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種反常有時候很可能就是破局的關鍵。
更重要的是,她從那股無比純粹的靈力中敏銳的感受到了微弱的不屬於這裏的靈力,也就是說,那裏很可能會有通向另一個地方的傳送通道,結合她早些年聽說的關於虛空境的一些東西,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虛空境應該不只是一個世界,而是由許多獨立的小世界組成,至於到底有多少個小世界,那可能就只有創造它的那些人知道了。
據她所知,知道這些的人且還活着的便只有應天書院的那位杜老夫子了。
不知道杜老夫子他老人家從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找來的那些巨爪獸,歷經它們自己可能都記不清的歲月,終於成功的成為了聞人璟肆他們生存路上的絆腳石,亦或是,磨刀石。
紫衣檀帶着聞人允璟他們貼着山洞最邊緣的地方向那個靈力磅礴的地方挪動。
進入虛空境的第五天,他們終於繞開了那群在紫衣檀的神識里望不到邊的巨爪獸。
這一次他們所有都很明顯的首先感覺到了兩件事。
第一,這裏真的非常冷。
第二,這裏地勢很低,甚至很可能是在地底下。
好一點的是這裏雖然不像之前停留的地方,也就是碰上魔女的地方那裏那麼寬闊,卻也不似他們來時的通道那樣狹小。
雖然很冷卻不能停,再到後面他們已經感覺不到周圍空間的變化了。
周圍的寒氣似是惱怒他們這群不速之客,誓要將他們凍成無法繼續冒犯他的冰雕。
聞人允璟因金火而身受重傷,卻也因為金火而在此時收到庇護,除聞人允璟之外便只有聞人璟肆能維持正常行進,其中緣由便是寒冰訣。連紫衣檀都得由聞人允璟半扶半抱着走,光頭和尚和方如玉就更不用說了,直接是在一點一點的挪動,就這還是聞人璟肆過一會兒就拉他們一把的結果。
終於在他們所有人被凍暈過去之前,他們看到了一扇開滿鮮花的木門。
這樣寒冷暗無天日的地方,它竟然仍是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就算在此時這種昏暗的地方居然也能看清。
再仔細一看,原來是這花在發光呢。
發光的花,聞所未聞。
聞人璟肆推開大門走進去,聞人允璟扶着紫衣檀緊隨其後,過了一會和尚和方如玉也走了進來。
這個地方十分簡單,周圍不是十分高大的圍牆,空蕩蕩的院子,唯一能提上一嘴的只有中間那棵發着光的晶瑩剔透的玉樹。
紫衣檀讓聞人允璟扶着她不放過每一個地方,一個角落一個角落的檢查,可惜的是,紫衣檀沒有找到她神識中不小心讓那絲微弱靈力泄露出來的開關,甚至她根本感受不到了。
紫衣檀很失望,兜兜轉轉,他們還是出不去。
這一路一來都是紫衣檀帶着他們行走,不知不覺中方如玉便把希望寄託到了紫衣檀身上,此時看到紫衣檀那根本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他便知道,出不去了。
方如玉再沒有精力說一句話,他陷入了一種仿佛永遠無法再升起希望的絕望中。
聞人允璟和和尚倒不似方如玉那般絕望,卻也沉默着,畢竟需要緩衝的時間,說不失望是假的,他們這幾天都沉浸在離開這個鬼地方的幻想當中。
只有聞人璟肆,她的情緒毫不低迷,甚至有點振奮,她的心莫名像是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一樣。
從進門開始,她的眼神便被那棵玉樹所吸引,直勾勾看着,聞人璟肆情不自禁地向着那棵玉樹走去,像被攝魂奪魄不受自己控制的軀殼。
手撫摸上玉樹的一瞬間,寒意瞬間冰透四肢百骸,聞人璟肆渾身泛起雞皮疙瘩,一股強勁電流直擊大腦。
果然!它果然是根源!
從她感覺到它的那一瞬間起,聞人璟肆就知道,她絕無僅有的拿回內力的機會來了。
聞人璟肆無法思考在這異世為什麼會有一棵玉樹不斷散發最為醇厚的寒冰訣內力。
她不想思考,她只想獲得力量。
唯有力量。
於是聞人璟肆帶着佛珠的那隻手狠按在樹上,眼神是詭異的繾綣擁有寒冰訣內力的玉樹啊,我知道你是在等我,就讓我這罪無可恕的囚徒來替你承受這絕望的寒冰吧。
下一秒玉樹上雄厚的內力以可怕的速度和強度倒灌進聞人璟肆體內。
那感覺就像刀子從身體裏面挖心掏肺,聞人璟肆卻只能感受到再生以來最爽快的愉悅,這點痛算什麼,哪有她當初爆體而亡時候的時候來的痛苦。
這痛只能叫她興奮,越痛說明她得到的內力越強大,再痛些才好呢。
仿佛過去很長時間,其實只是幾秒鐘。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聞人允璟,不要說別的,就說聞人璟肆這癲狂的樣子,聞人允璟就知道不好,將紫衣檀放在地上便沖聞人璟肆而去。
「姐!」
玉樹上的寒氣由於聞人璟肆的吸納而更加外溢,寒氣更重。聞人允璟這一衝竟然被無形的屏障生生阻擋在外,壓根碰不到聞人璟肆。
「聞人璟肆!你在幹什麼?!快停下!姐----」
眼見聞人璟肆魔障一般,聞人允璟心一狠,手臂粗的藤蔓唰一下射出去。
可惜沸騰的寒氣頃刻間便凍住了藤蔓,連帶着金火在身的聞人允璟都覺得五臟六腑散發着涼意,那寒氣順着藤蔓上的靈力凍住了聞人允璟。
他真的像雕塑一樣立在了玉樹的不遠處,面上很快佈滿寒霜,渾身上下只有充斥着濃濃擔憂的眼睛能夠自由地轉動。
院子裏的寒氣比他們剛到這個地方時濃郁了十倍不止,紫衣檀掙扎着挪到聞人允璟身旁,蓄滿靈力的紫鉞重重向下劈開聞人允璟面前的藤蔓,寒霜褪去,聞人允璟解凍了。
紫衣檀扶住虛弱的聞人允璟。
他們再無法前進一步,只能不安地望着聞人璟肆,他們身後的兩人也早已僵硬不能動彈。
慕城東門,一道白色身影一閃而過仿佛眨眼時出現的錯覺。
白色身影此時站在應天書院門前,第五澂皺着眉,他從不同尋常的安靜和空氣中散發着的濃郁靈力中敏銳地預感到了什麼。
越過空無一人的大門,第五澂來應天書院的次數實在是多,他輕車熟路找到虛空境入口。
還未入內,遠遠便看見一大群人守在外圍。
守衛中有人也看到他,其中不乏認識他的,忙迎上來,很是驚訝:「長老怎麼來了,我們院長長現下怕是不便待客。」
第五澂抬手止住守衛的客套話,直擊要害:「虛空境出什麼事了?」
守衛面露糾結,按理說虛空境出了事,他們不好向外人透露過多,但一想這人不是別人,是第五澂,告訴他也無妨。
於是便開口說道:「連接虛空境內部的傳送通道被人毀壞了,院長和眾位夫子正在全力修補中。」
第五澂當即便朝里走去,守衛們也沒有阻攔。
此時距離杜老夫子一行人修補通道已經過去四天,通道卻只被修復了一小部分,因此眾夫子面色皆是一臉凝重。
林夫子剛有好轉便加入了修復通道的隊伍中,此時他正在最外圍面色蒼白的輸送靈力。
看見第五澂林夫子很是驚訝,這位不是在閉關嗎,怎麼突然下山了,他不知道第五澂早就下過一次山。
第五澂朝他點頭示意,然後看向虛空境入口。
抽出一股靈力前去探查,片刻後,他收回靈力,走到杜老夫子旁邊,聚集靈力,磅礴的力量噴薄而出。
其實在第五澂踏進應天書院的第一步杜老夫子便已經察覺,只是不好分心便沒有多留意。
此時人在旁邊,杜老夫子開口問道:「你怎麼下山了?那群靈獸魔獸你不管了?」
「有結界禁制,而且師兄他們會幫我照看。」靈力源源不斷送進去效果卻不是十分顯著,再這樣下去,虛空境裏的試煉者們怕是凶多吉少。
更不要說他剛剛探查到破損的通道內有明顯的屬於幽冥的魔力殘留,他是故意留下痕跡,幽冥在挑釁他們。
想到熙僮和眾多逍遙宗弟子也在試煉者裏面,還有那個身上有他殘魂的女人,第五澂心裏不由開始緊繃起來,可惜空間通道非他所長。
他問杜老夫子:「夫子可有傳音給玉韻?」
「消息第一時間便傳給她了,估計在來的路上呢,她在無塵島,怕是要費些時間。」
關於陣法空間這一類,逍遙宗的玉韻長老要說是第二,那這天下便沒人敢稱第一,相信她一來很快便會解決通道損毀的問題,只是她居住的無塵島比第五澂的不悔峰還要遠上許多,光是中間的通天海便要用上不少時日。
又是一天過去,玉樹中所蘊含的內力差不多被聞人璟肆吸收殆盡。
不多時,玉樹便從頂端開始化作星星點點消逝於寒風之中。
寒氣瀰漫的星光閃耀中,聞人允璟看見聞人璟肆比寒氣還要冰冷的雙眸,心尖不住震顫。
「姐」
「唰----」
和聞人允璟的聲音同時出現的是聞人璟肆破開寒氣的刀。
此時的聞人璟肆像身處煉獄之中的惡鬼,她痛恨目之所及的一切,她握緊了手中的刀,神智盡失,不論神魔人鬼,格殺勿論。
聞人允璟一邊狼狽躲閃,一邊試圖喚醒聞人璟肆:「你到底怎麼了?趕緊醒醒!」
聞人璟肆充耳不聞,她的刀法本就迅疾詭譎,加上內力的加持,聞人允璟很快敗下陣來,眼見授魂就要落在身上,這時旁邊一隻紫鉞飛過來替他擋了一下。
不知道是被紫鉞打斷攻勢還是怎麼回事,聞人璟肆竟然有些遲鈍地愣了一下,聞人允璟趁機在地上一個利落的翻滾,與聞人璟肆拉開距離。
紫衣檀顫顫巍巍接住飛回來的紫鉞,嘴裏是止不住的粗口:「這鬼地方怎麼冷成這個樣子,杜明月那些老頭子也真是人才,居然能整出這麼沒有道理的樹來。」
杜明月便是應天書院的院長杜老夫子,受盡天下不知多少修士尊崇的杜老夫子竟然就這樣成為了紫衣檀口中的老頭子。
只是此刻聞人允璟一顆心都寄在了明顯不對勁兒的聞人璟肆身上,冷靜早已丟失,聞人允璟焦急無助地看着聞人璟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相比於熱鍋上的螞蟻聞人允璟,紫衣檀就冷靜多了,她只是看了聞人璟肆兩眼便將眼神收了回來,然後說道:「她要墜魔了。」
聽到這話,聞人允璟身上的血液都凍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拔高聲音:「墜魔?怎麼可能?我姐連靈力都沒有,她怎麼可能會墜魔?!」
紫衣檀比聞人允璟年長几百歲,在世間活了這麼久什麼東西沒見過,知道聞人允璟不會輕易相信,便指着聞人璟肆的眼睛說道:「你看她的眼睛,她此刻便陷自己的心魔中,她執念太深,日積月累,這執念在歲月里腐爛發膿,平常壓着倒還好,現如今被那棵玉樹上的力量衝擊魅惑,理智全無,這執念便化為心魔入侵,她無法戰勝心魔,你我亦無法阻止,她墜魔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
「心魔」聞人允璟悲痛不已:「到底是什麼心魔竟然會讓她變成現在這樣,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墜魔!」說完便要去阻止聞人璟肆。
紫衣檀臉色一變:「別去!墜魔中的人半點理智也沒有,何況你打不過她,去就是送死!」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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