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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蘊不知道這暈厥的頻率,窩在屋子裏也不敢動,默默計算着時間,然而樹欲靜風不止。
幽微殿很快又有客到訪,是個老熟人,正是前兩日才來過的青鳥。
謝蘊仍舊靠在椅子上,動都沒動一下,只掀開眼皮子遠遠看了她一眼。
青鳥臉色黑了一瞬,卻到底也沒計較,只哼了一聲:「別擺架子了,太后傳召,跟我走吧。」
先前太后已經和殷稷示好,那就證明心裏對她是有忌憚的,想來不會做什麼過火的事情,謝蘊並不擔心這次會有危險,但是……
她看了眼門口的內侍:「皇上命我看守幽微殿,無召不得出。」
青鳥嗤了一聲:「太后親自下令,皇上難道敢忤逆不成?」
她見謝蘊仍舊不動彈,惱怒地咬了咬牙,卻還是又補充了一句:「皇上也在,見太后下令並未阻攔,快走吧。」
謝蘊不願意失態,可聽到殷稷也在她的心臟還是控制不住地顫了一下。
如果去了她就能看見殷稷嗎?
她不自覺坐了起來,扭頭看向銅鏡,方才栽倒在雪地里時,她被這毒的多變擾亂了心神,也沒注意外袍髒污成了什麼樣子,現在一照鏡子才瞧見自己竟是一身的狼狽。
「勞煩姑娘稍後,我換套見人的衣裳。」
青鳥顯然知道這衣裳是為了誰換的,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卻也沒有阻攔,只略有些不耐煩:「快一些。」
謝蘊也沒理會,進了內室開了箱子仔細尋找,卻是瞧着哪一件都有些瑕疵,不知不覺間便將一箱子都抖落了出來,露出了藏在最低下的一個小匣子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摸了摸那有些鏽住了的鎖,心神有些恍惚,冷不丁青鳥在外頭催了一句,她連忙縮回手,繼續去翻找衣裳,細細比對之下,她換了一套鵝黃的宮裝,又挑了一條白狐狸皮的圍脖,正穿戴着卻忽然想起了殷稷和她現在的關係。
這般打扮,看在旁人眼裏算什麼呢?
她猶豫片刻,還是將穿好的衣裳脫了下來。
青鳥似是等的沒了耐性,一連又催了兩遍,謝蘊充耳不聞,仔細理好了衣裳,將那灰撲撲的斗篷披在身上,這才抬腳出了門。
青鳥正攢了一肚子的話打算罵人,一見她這幅樣子出來,那些話又都噎了回去,她有些不可思議:「你折騰了這麼久,就打扮成了這幅樣子?」
若是謝蘊打扮的光彩照人些,她便是罵人也能多幾分底氣,現在卻頗有種吃了蒼蠅的感覺:「你現在可真是落魄了,連件體面衣裳都沒了是嗎?早說我賞你一套。」
謝蘊充耳不聞,語調淡淡:「走吧。」
青鳥不喜歡她這幅掌控主動權的樣子,很想諷刺兩句,可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她快走兩步在前面引路,隨着路越走越遠,她臉上的嘲諷逐漸明顯。
很快,謝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好像不是去長信宮的路。」
青鳥終於等到她問了,轉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也沒說太后要在長信宮見你啊。」
謝蘊陡然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太后現在何處?」
「你說呢?」
青鳥淡淡開口,雖然滿心裏都想着要看謝蘊的熱鬧,面上卻未曾顯露,只是眼底的光卻怎麼都遮不住,她不信謝蘊猜不到太后在哪裏。
「太后……在含章殿?」
謝蘊開口,果然一猜就中,青鳥微微一頷首:「自然,宮中只有這一位后妃有孕,昨夜又受了驚嚇,太后自然要去探望的,姑姑說是不是?」
謝蘊指尖驟然攥緊,腦海里回想起剛才廖扶傷的話,他說王貴人驚悸而醒,是殷稷及時趕到安撫,他才得以脫身。
所以殷稷此時,理應是陪在王惜奴身邊的。
她不想去了。
「既然貴人受了驚嚇,我便不好去驚擾了,便在此處靜候太后回鸞。」
她側開一步,站在宮牆之下。
青鳥卻並不肯如她所願,太后故意選在含章殿見謝蘊,一是要刺她一刺,藉此離間二人,好進一步探查當日謝蘊所言有幾分真假;二則是心裏仍舊厭惡她,堂堂一國太后,數次動手竟不能奈一個宮婢如何,還被她反將一軍,趕出了京城。
這口氣她不回報一二,如何咽得下?
「姑姑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太后宣召,由得了你說去還是不去?」
青鳥抬起下巴,冷冷看着謝蘊。
謝蘊心口沉沉一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知道太后想做什麼,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將計就計,徹底打消太后的懷疑。
可是……
她不自覺抓住了袖子,可是她生來小氣,實在容不得自己的男人對他人好。
罷了罷了,大局為重,殷稷也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不可入心,不可介懷……
她深吸一口氣:「請姑娘引路吧。」
青鳥只當自己贏了,腰身都挺直了幾分,一路引着她去了含章殿,裏頭王惜奴正嫌屋子悶,要人開窗透風。
當着太后的面殷稷不好發作,只能耐着性子安撫:「天寒地凍,當心着涼。」
王惜奴羞赧一笑:「皇上說的是……哎呀。」
她輕輕叫了一聲,扶着肚子看向殷稷,滿臉都是驚喜:「皇上,方才裏頭似乎動了一下,您快摸一摸。」
殷稷隱在袖中的手咔吧作響,這又不是他的孩子,動不動的有什麼關係?
但他仍舊伸出手隔着棉衣摸了上去,只是借着姿勢的遮掩,他看向王惜奴的目光裏帶了不加掩飾的冷意。
你演夠了沒有?別太過分。
王惜奴看懂了,心虛地低下了頭,她的確有演戲的成分在,可也是真的存了幾分心思,想讓殷稷喜歡這個孩子。
「臣妾……」
殷稷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自顧自站了起來:「太醫好生照看,若是皇嗣出事,朕拿你們是問!」
太醫們紛紛應聲,他卻懶得理會,摔袖就走,卻是一抬眼就瞧見謝蘊站在門口,他腳步猛地頓住,謝蘊為什麼會在這裏?
那他剛才摸王惜奴的肚子,她都看見了?
不是,他不是自己想摸的。
他下意識想解釋,卻見謝蘊跟在太后身邊走了,他腳步不由頓住,其實他心裏清楚,兩人如今的關係,解釋既無必要也無意義,可掙扎許久他還是控制不住本能抬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