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運氣的確不差。
城市還沒完全毀滅,人也沒有盡數死完,建築佈局也大體保持完好,哪怕遭遇了集體潛意識干涉的反噬效應,死的人也基本是在街上。
房子裏還有很多人,他們的命目前而言還有一個守護的屏障。
異界降臨的徵兆也只是將將開始,距離入侵者的造訪,還有一段短暫的時光。
而在王真腳下,卻有一隻獸魔之王。
獸魔之王——王真並不知道,這個在幾分鐘前還只是一個普通小男孩的巨獸,是獸魔中的第一位王。他只是根據自身的經驗和目光來觀測,判定這一隻比起其他的惡獸都要更加強大。他踩着它,而它仍在不住抵抗掙扎,於是他便在獸魔之王的頭頂重重地踏了一腳,複合強韌的力道轟然而下,瞬時便撼動了這隻龐然大物那有限的腦漿。
它安靜了下來。
王真的手指撥動夜空中擾動的氣浪——那因集體潛意識反噬而造就的混亂意識波在城市的空氣中不斷碰撞。幾乎就要化作一個實質化的癲狂氣場。
「迪妮莎,轉移新約克城的通訊權限。」
一個命令被他下達了。
三百多公里之外,全功率運作的華府戰略指揮部全力地配合着他——電子通訊中的後門被啟動,包括軍事單位在內,所有能夠接受信號,發出聲音的喇叭都在這一剎那聽他呼號。他彈了彈手指,攪動氣流化作隔音的屏障,確保自己所發出的聲音,能夠以全無雜質的音調向整座城市傳達。
「安靜。」他說。
那統合了諸多王者,霸者,賢者權威聲線的語調,在整座城市中迴蕩。
它們撼動着每一個人的神經,迫使他們的眼中出現幻象。他們生命中最為權威的人影因此而出現在他們的視界之中——溫和的母親,嚴厲的父親,慈祥的祖母,剛正的老師。而他們無一例外,都在用受影響者最熟悉的那個聲調向他們宣告。
「安靜。」他們說。
於是他們便安靜了下來。
揮舞着扳手和錘子的男人失去了力量,壓死扳機不放的士兵不再能夠開槍。一邊尖叫一邊亂跑亂抓的女人茫然地看向四周。那些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孩,老弱病殘,則像是終於找到依靠一般下意識地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
集體潛意識的反噬波濤,被打斷了。
那於空氣中雜亂奔涌的混亂意識波,因此而成為了無本之木——它們或許還能夠造成一些影響,但就目前而言,這影響的功效不大。
王真只需要一個響指便可以徹底地擾亂並且驅散掉它。
而就在他在隔音層外打響那個響指的時候,他也說出了第二句話。
「平民帶上你們的家人,沿着主幹道撤離這座城市。士兵負責保護平民,並在撤離時遠離任何起霧的地方。除此以外,任何人都不要靠近律法女神像和市中心廣場。如果有人在這兩個地方附近,想盡辦法立刻遠離它。」
他的語言具備權威和技巧,其效用為刺激聆聽者的特定腦域,使他們變得專注並且無法多線程思考。只要不是意志堅定的人,他們便會在這一刻將親人的死去和身邊的血腥盡數遺忘,直到這廣域的催眠效果不再起效之前,他們的腦中都將只能夠容下王真的話。
王命已達。
它立刻就在城市中產生了顯著影響。
那些在上一刻還在彼此廝殺,甚至結下死仇的人們。短暫地將先前所經歷的一切遺忘。即便機炮和導彈的聲音還在街道上轟鳴,也無法對他們造成太大影響。
喬治·肯森並不是唯一因轉化而死的彼界之人。還有許多倒霉鬼也遭遇了相同的下場。而王真在抵達之前便提前發佈了指令,要求在新約克附近待命的戰鬥機和空中炮艇儘可能快地攻擊那些因異界共感而誕生的高危目標。
他們目前做得還不算太差。機炮和導彈,足以將這些因為新轉化從而不甚強大的獸魔快速抹殺。他們目瞪口呆地注視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而那些通過各種監視渠道注視着整座城市的星洲高層,也是一樣。
「一個人就能夠催眠一座城市怎麼可能做得到這種事?」白髮蒼蒼的將軍注視着鳥瞰圖上那快速匯集成型的人流,他的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而後,驚異的深處有着忌憚的想法。
兩句話,一座城市便因他的意志而乖巧變化。那麼,若是他稍稍變轉目標
忌憚化作敵意,這是一個危險的想法。然而下一刻那些微的敵意便宛若煙塵一般抹消。因為某種藏匿於世界之暗的力量,正在全力配合王真的話。
他本來就無法一句話催眠一座城市的人。他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實際上是將集體潛意識的反噬效果順利抹消——當他做到的時候潛意識的波濤便再一次地揚起,誘導所有身為人類一員的知性生命,都下意識地願意聽從他的話。
包括意志堅定的人。
也包括認知中有着些許殘存認知的,曾經屬於人的軀殼。
腳下的獸魔之王,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鳴叫,從音色而論,甚至讓人覺得有些乖巧。
「還有些許意志的殘留麼?抑或者只是某種無聊的偽裝?無所謂,是哪樣都算你運氣比較好。我正好需要一個標靶。」
即將貫穿獸魔之王顱骨的手,停在了它頭部的皮毛上。既然獸魔展現出了它的溫馴,那麼就可以用稍微珍惜一點耗材的方式來使用它。
他在它的頭顱上輕輕敲了敲,定向的聲波穿透顱骨,用直接刺激腦域的方式將他的意志和目標精準地傳達——於廣場上倖存者們的崇敬目光中,背負着王真的獸魔之王小心翼翼地直起了腰。身後的巨翼猛烈地推動着空氣,讓這龐然巨影,朝着市中心廣場的方向滑翔。
「叫。」
城市中的霧氣正在增加,充裕的血祭呼喚着異界入侵者們提前在這座城市降下——濃郁的白霧深處逐漸浮現出模糊的獸影,並伴隨着惡靈漂浮時溢出的冰冷的光。
它們渴求着現界奉上的血食。它們迫不及待地便要在這座城市中提前降下。然而還未等它們完全地穿透兩界壁障。它們那未能越界的雙眸,已然盡數指向了那因王真之命而尖銳咆哮的惡獸之王!
它在嘶吼,它在咆哮。它的聲音中充斥着命令和挑釁的味道。哪怕獸魔之間並不存在語言,旁聽的人類,也可以足夠輕鬆地理解它。
【到我這來!我要打你們全部!】
『轟——』獸魔之王的龐大軀殼,在市中心的蒼翠廣場轟然降下。
它那粗壯的雙腿中迸發出岩漿,它從廣場上扯下作為武器來揮舞的塔。它的咆哮在整座新約克城中迴蕩。而下一刻,自許多高樓和地下停車場中,便伸出了猙獰厚重的爪。
因彼界同位體化作獸魔而死去的人,並不止一個。
它們中的許多只在街道上被點殺,但仍有不少的數量躲藏在鋼筋水泥之下。它們原本有着耐心,潛伏着等待降臨者們抵達的時光。然而在具備王格的獸魔下達命令的時候,它們卻是無法依靠自身的堅定意志將其反抗。
因為它們根本就沒有意志,它們只是異界的填線兵裝。它們尖嘯着撲向中央廣場。而那正在努力從城市中撤離的倖存者們,也終於被置於安全的環境之下。
獸魔越過了他們,獸魔沒有為他們而停滯分毫。
然而王真的手,已然輕盈地碰觸着那被獸魔的脊柱所保護着的神經鏈條。
「殺光它們。」他對腳下的獸開口,他仍在努力搜尋對等的,有資格和自己較量哪怕一下下的目標。
然而很可惜,他做不到。
「或者,在這裏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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