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什麼?」
玻璃櫃枱里,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售藥員主動和秦雨薇搭着話。售藥員聲音不算大,但是嗓音略尖穿透力很強。秦雨薇一瞬間就覺得這藥店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自己看一樣。
心跳猛的加速,她抿了抿嘴春,小聲吐出一句:「我……想買消炎的藥。」
售藥員很熱情也很敬業:「消炎的藥有很多種,有無副作用的中成藥,也有見效快的西藥。你是什麼症狀?羅紅黴素和甲硝唑治療牙痛和泌尿系統效果很好。頭孢,阿莫西林作用很多,很多人買,還有……」
「阿莫西林就好。」秦雨薇很怕售藥員把所有的消炎藥都說一遍,急忙打斷她說了一樣平時用的藥。說完又暗暗咬唇,她來藥店的目的也不是來買消炎藥的啊,剛才就是想藉機再說避孕藥的,可是售藥員都不給自己機會。
售藥員拿過一邊的票據就開單子,大筆一揮阿莫西林幾個字寫上去,接着是價格,然後抬頭又笑眯眯的問一句:「還需要別的什麼麼?」
自然是需要,但是這麼多人在周圍站着,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但是不說出口,萬一過了最佳時間,肚子大了不是更丟人?她還是個學生啊。劇烈的糾結過後,她只能小聲一句:「還買……一盒毓婷。」
「毓婷啊,毓婷還分為普通毓婷和金毓婷,普通毓婷十三一盒,金毓婷十九一盒,你要什麼樣的?」售藥員又開始很職業且細心的介紹着。
秦雨薇一聽就傻眼了。她就在電視上看見廣告說緊急避孕找毓婷,哪裏知道一個毓婷還有這樣的和那樣的。上一次和一個陌生男人發生關係,心情極度差,沒有想到避孕的事。後來在醫院平復了心情想了想,那一次是自己例假剛剛結束三天,是安全期,所以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但是這次不行,這次可是正兒八經的危險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藥是必須要買,但是不懂毓婷,又不好意思問。額頭的汗瞬間冒出來,也許是條件反射,覺得周圍嘈雜的說話聲也一下子變得安靜,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所有的目光都變成嘲笑,刻薄,冷眼看熱鬧。
秦雨薇渾身如扎了無數麥芒,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要金毓婷。」突然,一個清越的男聲從頭頂傳來。秦雨薇臉色一紅,一顆心瞬間有種跌落谷底的感覺。即使買避孕藥碰見熟人,但是她最不想碰見的就是學長。而怕什麼來什麼,因為頭上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學長是沈雪安。
售藥員看看沈雪安,熱情的眼神突然變了一變突然說一句:「小伙子,男人要擔起自己的責任,不要最後把痛苦留給女人。」
這一句話讓秦雨薇不解,售藥員幹什麼要和學長說這樣的話?她買避孕藥和學長有什麼責任?但是想到這兒,不理解也瞬間開竅明白了,感情售藥員是把學長當成那個讓自己買避孕藥的人了!
秦雨薇臉色大囧,急忙搖着手想要解釋,而這時候周圍突然有兩個男人小聲的議論聲音傳來。
『那個姓秦的不是已經結婚了麼?怎麼還和學生會主席有一腿?』
『這裏面的事誰說的准呢,反正現的女學生就那麼回事,平時看着挺高冷的,脫了衣服都比夜總會的雞還騷……』
「啊!你特麼的幹什麼打我!」後面那個男人正說的熱鬧,突然被迎面來的拳頭打了一個結結實實。男人坐在地上捂着鼻子,鼻血從指縫裏滲出來。聲音好像被繩子勒住喉嚨一樣尖利。周圍的人一見有人打架,急忙閃開到一邊,恐怕崩身上血。
「我打的就是你!」沈雪安氣急,淡雅如蘭的他此刻目齜俱裂,掄起拳頭又要打。
秦雨薇嚇壞了,急忙伸手就去拽住沈雪安,「學長別打!別打!」
沈雪安轉頭看拉着他胳膊的秦雨薇嚇得面無血色,心頭一疼,鬆開緊握的拳頭,攤開手掌揉揉她的頭頂輕聲安慰:「沒事,別怕。」
「哼,姦夫****,真是H大的恥辱!堂堂學生會主席和有夫之婦堂而皇之的曖昧,我呸,看着都噁心!」被打的男人一看沈雪安不打他了,從地上爬起來就恨聲恨氣的罵起來,因為他在眾目睽睽下吃了虧,不罵不解氣。
本來藥店的人就多,本來就已經議論紛紛了,這下被男人一罵,那些人頓時都交頭接耳起來,紛紛看着秦雨薇和沈雪安,一道道眼神都跟刀子一樣。
本來已經止了怒氣的沈雪安頓時再也忍不住,掙開秦雨薇抬起一腳就踹到那賤男的肚子上。在賤男鬼喊鬼叫倒地的時候又補上兩腳:「記住,嘴巴放乾淨點,像你這樣齷齪的小人才真的是H大的恥辱!」
「啊,救命啊,打人啦,殺人啦……」賤男雙手捂着頭沒命的嚎叫,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秦雨薇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失控和嚇人的沈雪安,他現在打人的樣子就和前一天學校門口唐宸打人的樣子一模一樣。兇狠,毫不留情。
「學長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別打了……」
秦雨薇使出吃奶的勁頭去拽沈雪安,沈雪安正在氣頭上也根本就拉不住,所以掄起的拳頭一不小心,手肘怎麼那麼巧就撞到了撲上來拽人的秦雨薇的胸口上。
這正是爛瘡招蒼蠅,哪兒越是小心對待,哪兒非得雪上加霜。
「嘶」的一聲,秦雨薇吃痛一下子彎了腰。儘管咬牙忍着痛,但是額頭的汗珠還是滾滾落下來。
沈雪安聽見抽氣聲,回頭,見秦雨薇弓着身子好像蝦米一樣。他大驚,一把拽起秦雨薇:「你怎麼了?我碰到你哪兒了?是我不小心,你……」
「沒……沒有,我沒事。就是學長別打了,我們快走吧好不好……」秦雨薇直起身子,努力讓自己沒事人一樣,眼睛帶着一層痛出來的水汽,朦朦的小聲哀求。現在周圍看着的人實在太多了,而學長是為自己在打人,他又是學生會主席,這事對他影響不好。
沈雪安見自己無意中傷了秦雨薇,心裏愧疚的很,哪裏還想再教訓沒有口德的男人,於是回手牽住秦雨薇的手,暗啞着嗓子說道:「好,我們走。」
能讓沈雪安離開,秦雨薇已經不在乎兩人是不是手牽着手離開。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剝開人群。
「你的藥,你們的藥還要不要了?」售藥員在櫃枱後大聲的問。
秦雨薇此時已經無暇藥的事,裝作聽不見一頭鑽進越來越大的秋雨中。
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又冷又疼,秦雨薇忍不住瑟縮一下脖子。忽然一件還帶着溫度的毛呢風衣兜頭罩下。
「雨薇,我帶你去醫院!」冷雨中沈雪安把自己的外套將秦雨薇包的更嚴實些。
「不用去醫院,我真的沒事。而且你快把外套穿回去,你看你就剩下一件襯衫了!」秦雨薇看沈雪安咖色的襯衫很快就被豆大的雨水打的半濕,急忙伸手要扯下頭上罩着的毛呢風衣。
「我不冷,既然你不用去醫院,那我們就快跑,去那邊的熱湯館坐坐。」沈雪安按住秦雨薇的手,反手抓在掌心直接就奔跑起來。
於是冰涼的小手就被溫熱的大手牽着,兩個人一起在雨幕里穿行。這是一幅溫馨浪漫的畫面,沈雪安渾身濕透心裏卻是被甜蜜填滿。
學校斜對面二百米處是一家老字號熱湯館,這裏的牛肉湯很有名,也是H大學生喜歡光顧的地方。兩人狼狽的推開玻璃門,一走進熱湯館,迎面的熱浪讓兩人都不由自主打個寒戰。
「學長,你坐這兒,這兒挨着空調,熱乎。」秦雨薇在裏面找到一個位置拽着沈雪安坐下,着急的繞過兩個桌子想往後走,去管店家借干毛巾想給學長擦擦滴水的頭髮和濕透的襯衫。只是這去借干毛巾怎麼也想不到會突然看見個人。而且還是意想不到的人,程予希。
程予希的目光從秦雨薇和沈雪安進來的那一秒就一直追隨着。此時的他已經完全不是當初的模樣,從上到下一身的名牌。米奇色的格子羊絨圍巾一看就是意大利的牌子,身上的商業男裝也是量身定做。一隻腳伸到過道上,皮鞋鋥亮,是鱷魚皮手工定製的。這一身行頭價值幾何且不說,單單是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機械手錶就值四十多萬。想當年,這對他是一個天文數字,不用四十萬,僅僅四萬就是他留學兩年的全部費用,是她用賣掉自己的鋼琴,首飾和衣服外加一頓毒打換來的。
程予希再不是當年穿着過時的尖頭皮鞋的時候,他今非昔比了。就好像他的眼神,從前是清潤的卻不是自信的。而如今,鳥槍換炮,因為這身行頭,他的眼神都變得自信篤定,高高在上。
秦雨薇看着高高在上的程予希,再找不到當年一點點能讓她感覺到溫暖的予希哥哥的模樣,心頭有些冷風吹過。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他已經選擇了如此,為何他還到他們曾經喜歡的熱湯館,到她曾經喜歡靠裏面的坐位,點上一碗她喜歡的牛骨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