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裝整齊,號令震天。
新軍營邁着整齊的步伐,排成戰陣,在校場上走了兩圈,隊伍絲毫不亂。從每個人的胸腔之中,發出響亮的吼聲,衝上雲霄。
「必勝!」
「必勝!」
「必勝!」
……
一支部隊的戰鬥力,核心就是執行命令的能力,只要能毫不猶豫的聽從指令,萬眾如一,這就是一支強兵。
新軍雖然生澀,但是經過了嚴酷的訓練,他們對於任何一個命令,條件反射一般的執行。五百多人,踏着一樣的步伐,壓過來的一瞬間,就仿佛是一座小山出現在了面前。壓迫感,震撼力,就仿佛一支百戰之兵才能擁有!
李旭一面看着,一面暗暗吃驚,光是看新軍營的模樣,就已經有了強軍的基礎。就算這次比試老兵能僥倖獲勝,但是最多半年時間,新軍營就能和老兵正面對抗,甚至戰而勝之。
不光是李旭吃驚,周英傑更是張大了嘴巴,在訓練軍隊的問題上,他更有心得,當初周遇吉練兵的時候,就極為強調軍紀,強調如臂指使,這也是戚繼光練兵的核心。
山西兵能和滿清血戰,能力抗流寇,就源於周遇吉的以身作則,嚴格訓練。不過周遇吉也長長感慨,他只學到了戚繼光的一點皮毛,而且大明的環境也不允許他大刀闊斧的改革,因此始終沒有戚家軍的風采。
可是今天一見這些新軍,周英傑也是大為驚駭,或許叔叔當年追求的就是這樣一支軍隊吧!
「止步!」
顧振華揮動令旗,所有士兵全都站住,每個人站得筆直,像是標槍一樣,戳在了地上。陽光照在了臉上,紅彤彤的臉膛,堅毅的目光,正好對上了那些老兵,他們把胸脯拔得高高的,勢頭絲毫不差。
顧振華也滿意的點點頭,他笑道:「新軍草創,弓馬騎射,種種本事自然不比老弟兄,今天比試項目就是結陣迎敵,以木棒代替長槍,新老兵較量一番,大家以為如何?」
「國公爺,我們早就等不及了,該讓小鬼頭兒知道我們的厲害!」胡山手裏握着木棒,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胡山帶領的二百名關寧軍老兵先沖了出來,他們也結成了戰陣,不過這些人都比較隨意,根本沒有把一幫毛頭小子看在眼中。
「沒斷奶的娃子,一會兒可別哭鼻子啊!」老兵們一陣狂笑。
康大力他們咬着牙,把手中的木槍攥得死死的:「等着瞧,還不一定誰哭呢!」
雙方都準備好之後,胡山先帶着人發動了攻擊,他們壓着步伐,一點點的向新軍營逼近。每個人手裏握着木槍,臉上全是不屑的笑容。
「看見沒有,小娃娃都嚇得不會動彈了,大傢伙下手可要輕一點啊。」
雙方距離很快到了二十步之內,這時候突然康大力將手中的木槍一揮,大喊一聲:「舉槍!」
一瞬間,新兵們唰得將槍平端起來,正好在胸口位置,整整齊齊,就是像一片森林一般,整齊劃一。這幾天的時間,他們幾乎不分晝夜的訓練這個動作,每個人手心都有厚厚的繭子,現在終於是一展身手的時候。
「有點意思,不過也不夠看!」胡山帶着人沖在了最前頭。
「殺!」
「殺!」
雙方幾乎在同一時間,喊出了這個字。
瞬間木槍刺出,老兵自不必說,武器對他們已經是如臂指使,想都不要想,隨手就刺了出去,又准又恨,就像一大群毒蛇,伸出了信子。
而新兵這邊也同樣不示弱,整齊的排槍刺出,雖然生澀,力道速度也都比不了老兵,但是勝在整齊如一,幾乎都在同時出手。
雖然只是木槍,但是也用足了勁頭,雙方都有人摔在了地上了。更有人被戳中了胸口,疼得差點昏過去。
按照事先的規定,每一根木槍的前頭都用布裹上了,在布里還有石灰,戳在了身上,就是一個白點子。如果是戳在了致命位置,就算作陣亡,要自動退出。
在很多人看來,剛剛訓練一兩個月的新兵,和常年摸爬滾打的老兵,完全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可是第一輪拼過去之後,場上的情況完全不一樣,雙方互有損失,新軍倒下去十來個人,老兵也倒下去十個左右。
這個結果不只讓場外的所有人吃驚,就連新兵自己都不敢相信。在刺出第一槍的時候,有些膽小的都是閉着眼睛,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那些凶神惡煞一般的老兵會這麼容易倒下去。
「打起精神,補齊缺口!」在第二排的趙天反應最快,急忙下達了準確命令。
第二排的新兵果斷的跑上去,補上漏洞。而康大力看到了成果之後,渾身的血液也沸騰起來。
「刺!」
第二輪的木槍再度刺出,老兵又毫不例外的倒下去十幾個。胡山氣得眼珠子都瞪圓了。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還要不要臉皮了,難道要放到褲襠裏頭麼?」
胡山這話也嚇住了這些老兵,他們也收起了輕視的心思,開始全力迎戰,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拿了出來,木槍虎虎生風。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情,不論他們的招式多精妙,新兵根本就不在乎。反反覆覆,就只有一招,不斷的刺出去,收回來。
雖然單調無比,但是作用卻越來越驚人,雙方的交換比例竟然開始向新軍傾斜。老兵的招數和經驗全都失去了作用。一個老兵靈巧的躲開了新兵的木槍,揮手一槍,刺到了迎面的新軍,可是等待他的卻是旁邊的兩條木槍,正好戳中了他的心口,只能遺憾出局。
一個久經大敵的老兵,死在他手上的人至少有十幾個,可是面對着一幫乳臭味乾的毛孩子,他只能一換一,這個交換比例簡直讓人絕望。
戰鬥不到一刻鐘,就有了六七十位老兵出局了,胡山還在瘋狂的揮動着木槍,可是他身上已經全是白點子了。這要是真正到了戰場上,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場上廝殺越來越激烈,而觀看的眾人心裏的翻騰一點都不比戰場上差。甚至說震撼更加強烈!
關寧軍都是大明用銀子堆出來的寶貝,這些新兵雖然也是顧振華精挑細選的,但是訓練才不過一個多月而已。放到戰場上,哪怕是三比一的交換比例,也是新軍合算。可是現在的比例幾乎是一比一,而且要是真實的戰場,老兵損失超過兩成,已經崩潰了。新兵追亡逐北,只怕老兵敗得會更慘。
李旭看了看郭雲龍,忍不住說道:「當年戚家軍能威震九邊,原因就是如此啊!萬眾一心,無論有多好的身手,多強的戰鬥力。誰都扛不住刀山槍林,雙拳難敵四手,就憑着你我的身手,要是排成戰陣,和新兵交鋒,下場也不會好太多。」
「哎,只是新兵反反覆覆,只有這一招,到了戰場上,保命還是有困難啊。」
周英傑說道:「在戰場上,消滅敵人比保護自己重要,只有把敵人弄死了,你才能安全。」
謝斌也笑道:「依我看,還有一層考慮,這麼訓練新兵要多少時間,要多少錢,訓練一個關寧鐵騎要多少時間,要多少錢。不要說一兩個月,就算半年,甚至一年,能訓練出敢戰的士兵。憑着大明的人力,組織百萬大軍,不費吹灰之力。滿清總共才多少人,就算是拼消耗,也把他們拼光了!」
他們議論越來越熱烈,顧振華嘴角上也露出了笑容,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場面上的戰鬥也到了最後階段,康大力指揮着新兵,邁着整齊的步伐壓上去,老兵不斷的潰退。
胡山還在發瘋一般的酣戰,幾十個新兵把他團團圍住,木槍齊上,一下子把他壓倒在了地上。第一場的比試,老兵徹底大敗,胡山他們渾身白點子,垂頭喪氣的到了禮台的前面,恨不得把腦袋都掖在胳肢窩裏,沒臉見人。
韓福還不服氣,他當即也帶着二百山西兵沖了上去,相比關寧軍,這些山西兵紀律更好,在陣列上下的功夫也更多。顧振華當初就是靠着他們,才扛住了吳三桂的衝擊。
新軍剛剛打贏了一場,也是信心爆棚,毫不猶豫的就和他們殺在了一起,經過了一番拼鬥,新兵倒下去一百五十多人,山西兵也倒下去一百多人,算是兩敗俱傷。
韓福和胡山一樣,滿身都是白點子,一樣的垂頭喪氣,沒有精神。
顧振華笑道:「大家不要氣餒,新兵此時能發揮出如此的水平,可是到了真正的戰場上,至少要打一半的折扣。沒見過的血的部隊,不管練得多好,都不是真正的強兵。」
聽着顧振華的話,這些老兵心裏頭稍微好了一點,可是顧振華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我們也該從比試當中,看出未來建軍的方向,一支部隊不在於每個人的武技多麼出眾,而在與是否是一個整體,能不能密切配合,擰成一股繩。下一步軍隊要全面整頓,老兵也要接受新式訓練,能者上,庸者下。只要通過訓練,老兵一律優先升任軍官……」
就在顧振華訓話的時候,突然在校場靠近樹林的一側,衝出來三個人,疾步跑向了校場中心。一面跑着,還一面高喊。
「冤枉,冤枉!」
「大人,我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