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靜月看他索然寂寥,心下不忍:「無忌,秋兒也很苦。」
李慕禪緩緩道:「我想見見師姐。」
龍靜月遲疑:「秋兒不想見你……」
李慕禪自嘲的笑了笑:「師姐能躲我一輩子?」
龍靜月嘆口氣:「好罷,去你那裏吧。」
李慕禪一言不發的離開大殿,轉回自己的小院,強大的精神也擋不住索然的情緒。
他坐在小院的石桌旁,迎着明媚的陽光,眯着眼睛一動不動,明媚陽光里洋溢着勃勃朝氣,他沐浴其中,溫暖自己冰冷的心。
片刻後,低落的情緒被他驅散,強橫的精神加上一顆堅強的心,外物難擾,恢復了沉靜寧和。
他從不懷疑師姐白明秋對自己的感情,但感情乃世間最虛無縹緲的東西,人活着並非只有感情,還有責任。
腳步聲響起,他默然呆坐,一動不動,白明秋來到他身邊靜靜凝視他,他看着太陽,她看着他,兩人化為雕像一般。
半晌過後,白明秋出聲:「師弟……」
李慕禪扭頭望向她,笑了笑:「師姐,恭喜你!」
白明秋默然,靜靜凝視他,片刻後,慢慢點頭:「嗯。」
李慕禪露出一絲笑容:「師姐準備何時正式接任閣主之位?」
「這個月末。」白明秋道。
李慕禪道:「要派發請帖吧?」
「嗯。」白明秋輕頜首。
李慕禪點點頭:「我來跑一跑吧,把請帖送去。」
「……好。」白明秋靜靜凝視他,慢慢點頭。
李慕禪微笑:「師姐會成為一個好閣主,咱們天淵閣會重振榮光,成為頂尖的大宗。」
「……嗯。」白明秋輕輕點頭。
李慕禪默然不語,兩人目光緊緊纏在一起,時間緩緩流逝。
半晌後,李慕禪收回目光,微笑道:「師姐,不送了。」
白明秋緩緩點頭,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踱出小院,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緩慢。
李慕禪看到她在輕輕顫抖,似乎隨時會倒下來,卻只是靜靜看着,心如止水,再不起波瀾。
龍靜月站在大殿門口,望向李慕禪小院的方向,面露憂色。
她恨不得跑到那邊偷看,卻顧忌自己的身份強壓着,看到白明秋緩步而來,神情清冷與平常無異,龍靜月忙迎上:「秋兒?」
白明秋好像沒看到她,沒聽到她的話,緩步進了大殿,徑直盤膝而坐,闔上雙眼一動不動。
「秋兒?」龍靜月有些發慌,忙道:「無忌說什麼了?」
白明秋一動不動,好像入定。
龍靜月忙道:「秋兒,無忌很惱火,說了難聽的話別往心裏去!」
「師父,師弟沒說過份的話。」白明秋閉着眼淡淡道。
「沒說?」龍靜月訝然,笑道:「無忌可沒那麼好脾氣吧?」
外人看來李慕禪有些寡言寡語,平和溫煦,她卻知道李慕禪的骨子裏傲氣十足,也沒那麼溫和,只是懶得跟一般人計較,一旦真碰上他在意上,脾氣比別人還大,白明秋絕對是他的死穴。
白明秋搖搖頭,默然不語。
龍靜月心如貓撓,偏偏拿白明秋無可奈何,嘆道:「罷了,你們兩個的事自己解決,我管不了那麼多!」
「師弟會替我送請帖。」白明秋道。
「……你們兩個都瘋了!」龍靜月搖頭嘆氣。
————時間流逝,從清晨到傍晚,再到深夜,最後到了天明,李慕禪一直靜靜坐在石桌旁,仰頭望天一動不動,真化為雕像。
第二天清晨,龍靜月不放心,過來時看到的是李慕禪呆若木雞的模樣,臉色一下就變了。
她忙上前摸李慕禪的手腕,又探他鼻息,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他心跳雖慢,氣息若有若無,卻生機猶在。
她打量着李慕禪,蹙眉沉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狀態,眼前的弟子好像只是軀殼,靈魂已經不在這裏了。
難道是他傷心太過,無法接受這事實,所以傷心過度之下,出了什麼岔子?
她的心一下又提起來,仔細的盯着李慕禪,無忌可千萬不能出事,萬一出事,兩人都毀了!
她心下惴惴,卻又不敢打擾李慕禪,只能盯着他看,感覺着他的生機,往常有事時,她會找白明秋商量,一人智短兩人智長,這會兒卻不敢,只能靜待事情的發展。
她覺得時間流轉得格外緩慢,終於到了中午,他沒有復松之像,終於到了晚上,他仍沒有異樣。
不知不覺中,又一夜過去,她陪着李慕禪枯坐一天一夜,不讓別人打擾,她能感受到李慕禪的生機。
她忽然抬頭望天空,隱有一種感覺,好像天空晃動了一下,幾顆星星驟然亮了一下。
她眨一下眼再仔細看,卻什麼也看不到,純粹是一種感覺,而且這種感覺一閃即逝。
她剛以為是自己一天一夜沒睡,精神恍惚感覺出錯,忽然一道無形的力量洶湧而下,仿佛彗星落地,瞬間落到李慕禪身上。
狂暴力量湧來,她飛起來撞到牆上,貼在牆上無法動彈,無形的力量擠壓着她,掙扎不得。
她瞪大明眸望向李慕禪,又急又怒,偏偏動不得,明眸望着李慕禪的情形,瞪得越來越大。
李慕禪微闔眼帘,緩緩飄起來,很快浮上頭頂,在空中踏着莫名的步伐,履虛空如平地。
她明眸瞪大,看到他頭頂似乎浮現出幾顆星星,亮灼灼閃爍爍,她眨眨眼又看,這幾顆星星仍在。
她奇怪的歪頭看着,這到底是真正的星星還是幻像?
無形的力量越來越強,她呼吸不暢,運功抵擋卻是徒勞,這股力量狂暴強橫,沛然莫能御。
李慕禪接着往天空浮起,越升越高,這一會兒已經浮到了六米,沒有放緩的跡像,像要飄上天一樣。
「無忌!」她呼吸越來越困難,內力被禁錮住,無法轉入內呼吸,情急之下大喊了一聲。
狂暴的力量驟然消失,她「砰」落地,有些狼狽的爬起來,忙望向李慕禪,頓時鬆口氣。
李慕禪如一片羽毛悠悠緩緩飄落地上,慢慢睜眼。
「師父。」李慕禪眉頭挑了一下。
「臭小子,怎麼啦!」龍靜月忙拍拍衣裳,沒好氣的瞪着他,知道是他搗的鬼,一定在練某門秘術。
李慕禪微笑道:「師父何時過來的?」
「哼,一天一夜了!」龍靜月沒好氣的道:「差點兒被你害死!」
李慕禪明白師父替自己護法呢,笑道:「有勞師父啦!」
「到底怎麼回事?」龍靜月問。
李慕禪道:「多謝師父,我練成了天機劍!」
「你不是早練成了麼?」龍靜月問。
李慕禪搖頭:「先前的不全!……師父,何時派請帖,我親自去送!」
「算了吧,不勞你大駕!」龍靜月搖頭。
李慕禪道:「師父,我想親自去,外面太危險。」
「他們總不能一天到晚呆在天淵!」龍靜月道。
李慕禪道:「先練好武功再說,師姐要給紫星殿下請帖吧?」
「給他們下什麼請帖?」龍靜月蹙眉:「怕他們不來搗亂啊!」
李慕禪搖頭笑道:「送一份吧!」
「又搗什麼鬼?」龍靜月打量着他哼道。
李慕禪微笑:「即使不送他們也要來。」
「無忌,咱們實在惹不起紫星殿,縱使你厲害,秋兒現在也能獨當一面,還是打不過他們!」
李慕禪笑了笑:「以前不成,現在未必不成。」
他先前要親自送請帖是怕紫星殿的人殺天淵閣弟子,現在嘛,他信心十足,想主動挑釁。
龍靜月冰雪聰明,一看李慕禪的笑容就知道信心十足產,蹙眉道:「秋兒你的天機劍能對付紫星殿?」
李慕禪緩緩點頭:「沒問題!」
「你一個人對付得了那麼多高手?」龍靜月蹙眉。
李慕禪微笑:「紫星殿武學威力強橫,但有一個致命缺點,而我練成了天機劍,偏偏能找到他們的弱點,所以嘛,紫星殿在我看來無異土雞瓦狗!」
「真的?」龍靜月難以置信。
李慕禪呵呵笑道:「我何時騙過師父?」
「哼,你騙得還少啦!」龍靜月撇嘴,卻相信了,他可能在一些小事上開玩笑,這種大事絕不含糊。
「好吧,你送請帖,給紫星殿!」龍靜月嘆道。
李慕禪笑道:「師父就瞧好吧!」
「哼,但願你別栽跟頭!」龍靜月道:「小心一點兒總沒錯的!」
李慕禪忙點頭,怕她再嘮叨。
————夕陽西下,李慕禪站在一片深潭前,笑眯眯看着,夕陽把方圓十米左右的水潭染成了玫瑰色。
隨着潭面輕晃,色彩變幻,李慕禪看得津津有味,這時四個紫衫老者忽然鑽出深潭,把他圍住。
李慕禪笑眯眯的掃一眼四老者,四人滴水不沾,臉色冷肅,雙眼如電般瞪着他。
「你是何人?!」方臉老者沉喝:「有何貴幹?」
李慕禪笑道:「明鏡宗李無忌,特來拜會紫星殿諸位,送上一份天淵閣請帖!」
「李無忌?!」四人沉臉瞪眼,雙眼精芒迸射,紫衫獵獵鼓動。
「這是請帖!」李慕禪從懷裏掏出一張請帖,笑着一送。
方臉老者凝重的盯着飄過來的請帖,謹慎的伸雙掌,卻在接觸到請帖時飛了出去。
兩個老者飄身接過他,「砰」一聲悶響,兩人也飛了出去,落向潭水。
最後一老者是要盯住李慕禪,如今卻目瞪口呆,看到李慕禪沖自己笑,他斷喝一聲:「來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