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我怎麼知道

    ?「不滿意，一票！」

    「不滿意，一票！」

    隨着嵇全英的唱票聲，小王一筆一筆地往黑板上畫着，一直畫到第四個正字，羅豐城才獲得了第一張滿意票。

    羅豐城感動的幾乎要哭了！看來自己在警察局這十幾年並沒有白干，還是有人民群眾記得自己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即使面臨着包飛揚的淫威，還是有幹部不畏權勢，勇敢的投了自己一票。

    可是就在這時，卻聽嵇全英說道：「哦，對不起，對不起，我看錯了。一看下面一欄沒有填寫不滿意，就下意識的認為這是一張滿意票。可是仔細一看呢，在滿意一欄也沒有畫對勾，這應該是一張無效票，按照棄權處理。」

    說到這裏，嵇全英扭頭問監票的包飛揚道：「包局長，您看是不是呢？」

    「嗯，沒錯，滿意的方框內沒有畫對勾，不滿意一欄也沒有填寫，應該是一張棄權票。」包飛揚點頭說道。

    「羅政委，你看呢？」嵇全英又把這張表格遞到羅豐城跟前。

    羅豐城做政工工作出身，平時喜歡看一些名著，尤其喜歡背誦名著里的一些名言，這樣在和下屬談心的時候，就可以把這些名言隨口引用出來，既顯示了自己的水平，又幫助做通了下屬們的思想工作。他平時很喜歡引用的一句話就是卡勒德胡賽尼在《追風箏的人》中的一句話，那就是「得到了再失去，總是比從來沒有得到更傷人。」可是直到今天這個時刻，羅豐城才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話是什麼含義。

    如果說這一張票一開始嵇全英就說是不滿意票，他也就無所謂了，反正他身上已經這麼黑了，不在乎多黑這麼一點。可是嵇全英明明說是這是一張滿意票啊，讓他為之感動過，激動過之後，麻痹的嵇全英又說看錯了，是一張棄權票，這個打擊遠遠比一開始就說是一張不滿意票要沉痛的多啊！

    「我看什麼看？」羅豐城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爆發了起來，「你唱票就不能認真一些？這麼明顯的票也能夠唱錯，也不知道省委組織部怎麼挑選的人！」

    「呵呵，對不起，羅政委，是我的錯，我下面一定會仔仔細細的認真看過再唱票，保准一張都不唱錯。」嵇全英看着羅豐城氣急敗壞的模樣，卻沒有絲毫生氣，反而鄭重其事地向羅豐城道了個歉，一本嚴肅地說道：「不然的話，下次我們工作督察組要進行民主考核的話，估計我也會一張滿意票也得不到吧！」

    「你……」羅豐城臉都氣成了豬肝色，用手指着嵇全英，偏偏還不能發作起來。

    「咳咳！」梅半山在台上輕輕咳嗽了兩聲，對嵇全英說道：「全英同志，繼續唱票吧，後面認真一點！千萬不能馬虎！」

    「是！」

    嵇全英這才又拿起民主評測考核表，繼續往下常了下去。

    「不滿意，一票！」

    「不滿意，一票！」

    一直到了第三十六票，嵇全英這才停頓了下來，盯着自己手中的選票仔細看了半天，這才慢條斯理地喊道：「滿意，一票。」

    這時候羅豐城已經麻木了，心中再也泛不起什麼喜悅之情，更沒有什麼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驚喜。他本來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也能夠獲得七八票滿意票。因為下面三十九個幹部當中，自己的鐵杆心腹就佔了十二個。這些鐵杆心腹就算是有些牆頭草見風使舵，但是總有一些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的吧？跑去四五個牆頭草，自己怎麼還不能獲得個七八票？

    可是現實卻是如此冰冷地打碎了他的幻想，顯得是如此醜惡又觸目驚心。整整三十六票當中，他只獲得了一票滿意票，即使剩下的三票都是滿意，他也不過只有四張滿意票。那些今天早上在辦公室內信誓旦旦地向他拍胸脯保證一定要投包飛揚不滿意票的鐵杆心腹們非但沒有投包飛揚一張滿意票，反而調轉了槍口，把不滿意票都投到他的身上了，這讓羅豐城如何能夠傷心呢？

    更讓他氣憤的是，如果全部都是不滿意票，那倒也好了，哪怕是他秋後算賬，也能夠藉助着老領導董忠紅的力量，慢慢地找機會收拾這些忘恩負義的王八蛋們。可是這個時候偏偏出現了一張滿意票，那到時候怎麼說？反正這些考核表都是不記名的，到時候這些王八蛋們會不會都爭相向他表功，說這一張滿意票就是他們投的呢？到時候他又該去找誰算賬呢？難道真的要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把那個唯一在驚濤駭浪之中站出來勇敢地力挺自己的功狗也一起宰殺掉嗎？

    後面的三票就沒有再出什麼驚喜，連續三票不滿意，宣告了羅豐城在這次黨政幹部民主評測考核中的成績，不滿意票三十七，滿意票一，棄權票一。

    嵇全英拿出一張表格，把開票結果填上去，然後他和小王分別在唱票人和計票人上面簽字，又把表格遞給包飛揚和羅豐城，讓他倆在監票人一欄上籤上名字。

    羅豐城木然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雙耳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梅半山在接下來的議程中講了些什麼。

    散會後，羅豐城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沒有參加在市局機關食堂里和省委組織部督查工作組一起進行的聯誼工作餐。他知道，他在市警察局的生涯已經結束了，下一步何去何從，只有靠老領導董忠紅的運作了。

    伸手抓起電話，羅豐城撥通了董忠紅辦公室的號碼。

    「老領導，我是豐城！」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不那麼失魂落魄，「民主評測的結果出來了。」

    「出來了啊？」電話那端傳來董忠紅聲音，「結果怎麼樣啊？」

    「不滿意票三十七，滿意票一，棄權票一。」羅豐城一字一句的報出了自己的民主考核評測結果。

    「啊？不滿意票竟然三十七啊？哈哈！」電話那端傳來董忠紅驚喜的大笑聲，「豐城，不錯，幹得好！真的很不錯啊！竟然能夠讓包飛揚那小王八蛋拿到三十七票不滿意票，這下我看他還怎麼在市警察局裏待着！」

    羅豐城心中又苦又澀，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剛才老領導問的是包飛揚的投票結果，而不是自己的，一時間不由得哽咽起來，「老領導，對不起。我沒有本事，剛才我向您匯報的是我的民主評測考核結果，至於包飛揚，他的滿意票是三十九……」

    「怎麼會這樣！」電話那端響起茶杯的碎裂聲，然後董忠紅的咆哮聲就從電話那端傳來，似乎要把羅豐城手裏聽筒給震碎，「羅豐城，你這個窩囊廢！你今天早上還向我誇口，說包飛揚得票絕對不會超過百分之七十，最後結果卻是包飛揚得票是百分之百，你自己得票率反而只有可憐的百分之二點幾。你在警察局這十幾年心思都用在什麼地方上去了！」

    說到這裏，董忠紅的聲音又猛然停頓了下來，過了幾秒鐘才又響了起來，「不對吧，豐城。不是說這次黨政幹部民主評測考核只針對包飛揚一個人嗎？怎麼連你也一起考核上了？」

    這個時候，羅豐城嘴裏才爆發出一陣壓抑很久委屈至極的哭泣聲，他如喪考妣地說道：「我怎麼知道！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