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匆匆的趕來了,看到的卻是已經結束的戰局和身上滿是血漬的妹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是被人直接從困頓中喚醒又被拖着來到這裏,趙雲並沒有得到更多的解釋,心中自然還是疑惑的緊。
李晟沒有回答趙雲的問題,只是徑自走到趙芸的坐騎旁,輕輕地將那受傷的少女抱下,並不大聲卻是既有威嚴的說了下令道:「我們回去再說。」
「哦!」趙雲輕聲應了一下,不再言語了。他看了看早已因疼痛而昏厥過去,眼下正斜靠在李晟肩膀上的小妹,眉頭不由得皺了皺,一種深沉的擔憂明顯的在臉上表露出來。
回到山寨里,李晟連忙讓人把趙芸安頓好,並請了兩個醫兵先幫她照看一下,務必使她的傷勢不致於惡化。然後,他便吩咐士兵騎快馬到郭家村去請一些手腳麻利的婦人來協助療傷。雖說在這時代里,男女之間的防範並不如後世那麼嚴格,但女子的身體也不是隨便都可以給人看的。一般的軍中都只有男軍醫而沒有女軍醫,即使李晟這邊也沒有做更多的準備。遭遇了如此突然的情況,而迅速的下令做這些,已經是李晟現在所能做的極限了。
安排好了一切之後,返回到山寨的大廳,才一進門,便看見趙雲沖沖的撞了過來,緊張兮兮的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芸兒是和誰打的?居然受了這麼重的傷?若是讓我知道我非殺了他不可。」
一連串的問題,到最後竟變成了咬牙切齒的咒誓,從趙雲這一點也不冷靜的行為中,李晟看出了他對其妹妹的關心。對於趙雲來說,妹妹趙芸實在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坐下再說,令妹雖受傷頗重,但卻是生命無憂。只是因為是女子的緣故眼下並無法立即處理傷口,我已經派人到村里去請人了,只需稍稍忍耐一些,當屬無憂的。」李晟一臉平靜的讓廳內的眾人坐下,安撫着趙雲說道。輕身說道。
「哦!」趙雲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卻是再次追問道:「今日之事究竟為何?」
「這個嘛……」李晟拉長了音節,略略沉吟了一下,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好說。」
「怎麼不好說?」趙雲不理解:「難道子旭連對面的敵人是誰都不曉得嗎?」
「這……」李晟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拒絕了趙雲的要求:「你就不要再問了。」他緊緊地皺了皺眉頭,似乎很苦惱於趙雲的緊逼。
「為什麼?」趙雲懊惱起來,他用力的一拳砸在自己膝前的地上猛地發生了「嘭!」的一聲巨響。「為什麼不告訴我?芸兒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為她討回公道,幫她擊敗她打不過的敵人難道也是不該的嗎?」趙雲漲紅了臉,胸膛不住地起伏着,大聲地這麼吼到。作為一個一貫冷靜的人,他實在難得有如此激動的時候。
「莫急,莫急,急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而且你現在還需要安心靜養。」李晟依舊輕聲的規勸於他。
如何能不急呢?趙雲越加煩躁起來,慘白的臉上隱隱滲出點點汗水。他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緊緊地盯着李晟:「請子旭告訴我理由!」
「理由?」對視着趙雲那異常執着堅定的目光,李晟十分明顯的感受到了從他身上發出的那驚人的壓力,他似乎抵受不住這樣的壓力,便苦笑的問趙云:「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趙雲堅定的點了點頭。
「那我便告訴你吧。」李晟顯得十分無奈:「和我們交戰的是劉備的人馬。當然劉皇叔自己是不在這兒的,但打傷你妹妹的卻是張飛。你要報酬,便得對張飛刀兵相向,而對張飛刀兵相向的結果,我想你自己也應該明白。如是那樣的話,只怕在劉皇叔軍中,你在無立錐之地。劉皇叔雖說愛才,愛利,懂得明辨是非,但他更看重感情。若是要他在你和張飛之間做出一個抉擇的話,我想有可能選你而不選張飛嗎?倒時,你將如何自處?」
趙雲默然。他不得不承認李晟所說那些是正確的:如果自己執着於為自己的小妹復仇,而執意要與張飛打一場的話,那無疑是重重的得罪了張飛。得罪張飛就是得罪了劉備,他自是明白劉備是一個多麼看重兄弟感情的人。
「那麼就此不理會李晟前面說的話,就此忘記小妹受傷的事實,當着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快樂的投入劉皇叔的帳下麼?」趙雲的腦海中掠過這個想法,卻是非常迅速的否決掉了:「笑話,如果自己這樣做的話,那還算是自己麼?自己之所以會對劉皇叔情有獨鍾,念念不忘的要投入他的帳下,所為的也不就是他的仁德寬厚麼。自己看重的不是他的名節,不是他的勢力,而是他的個性,那種待百姓以仁,待下屬以義的個性。正是由於這些個性與自己頗有相似之處才使得自己最終向他許下了那樣的承諾。而到現在為止自己都一直堅持那個承諾,無非是因為自己講信義的個性。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自己只怕還是會一直堅持下去的。但——眼下似乎要有另外一些考慮了。畢竟,自己同樣在已經過世的兄長靈前,像兄長許諾過,要好好照顧小妹的。」
「唉……真是頭痛。」趙雲苦着臉心中暗自抱怨不已。打自臥牛山邊遭遇了裴元紹的偷襲之後,一切的事情似乎都變得有些難以掌控。自己總是被逼着在兩個問題之間進行抉擇,而兩個問題卻始終屬於那種極端的問題,斷斷沒有綜合的可能。自己在其中作出選擇,往往便是依從了一方,便會得罪了另一方,似乎隱隱約約中有一把大手將這一切都操縱了一般,總讓人產生一種命不由己的感嘆。
「操縱?」趙雲突然想到這個詞,心中頓時霍然一驚。他抬頭望着李晟,卻是不經意的閃過一個念頭,一個很可怕的念頭:「莫非從我自臥牛山下來開始遭遇李晟之後的一切都是出於他的安排?」看着那張關切的容顏,趙雲用力的甩了甩頭,一心想把着這事情忘卻。他從李晟的目光中看到了真誠,自是不太原意相信李晟竟會有如此的心機。但無論如何,疑惑都在他心底暗暗的紮下了根。
「不知,子旭如何的看呢?」想了半天,趙雲終究還是沒有從這紛亂的事情中理出一個頭緒來。在無可奈何之下,他便直接把這問題甩給了李晟。這其中固然有想藉助李晟的智慧來解決這個問題的考慮,但也有趙雲對李晟不放心而產生的試探。不過,或許是覺得自己把本屬於自己的私事一腦子推給別人的舉動太過孟浪了,趙雲不得不在那話的後頭,迅速的跟上了一句:「子旭勿要推遲,眼下我思緒以亂,惶惶而不可自安,這其間自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呵!」看着趙雲這麼一個赳赳武將竟也說出如此斯文的話來,李晟心中不由得好笑起來。只是,他可不曉得趙雲心裏對自己已然有了懷疑。眼見,趙雲有求於自己,便沉吟着細細的考慮起來。他在思索:究竟要如何說法才能將趙雲納入自己的帳下。這是他頗為難的地方。若是平時,他大有身邊的羅照可供參贊,但在眼下,在趙雲的目光注視之下,他是決然不能就此去問羅照的。對於趙雲這突如其來的請求,他所能依靠的只是他自己。他必須動用自己的腦筋好好的思考一下了。就他而言,如今趙雲因其妹之事與張飛有了麻煩,從而對入仕劉備帳下有所顧忌,正是他說服趙雲的最好時刻,若錯過了眼下,天曉得還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收得到這位智勇雙全的將軍呢。
細細的思索,翻來覆去的將事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李晟在良久之後,才略略的理出一些頭緒來。他想到了許多,也看出了趙雲心中對自己的懷疑。為了不讓這種懷疑更持續下去,他並不直接給趙雲的話做出回答,而是略帶指導性的問道:「未知子龍心中真正的打算是什麼?若還是想加入劉皇叔的帳下,那我自有一種策略可助你;若無意於此,則有另一種道路可抉擇。雖說子龍將事情交給我來把握,但我終究不是子龍本身。像這樣算得上方向得大問題,卻是要子龍自己來把握得的。」
「開誠佈公,直接向令妹解釋一切誤會的來由,以稍解令妹心中對此的不滿。由我以書信形式,差人或往汝南或往河北說明一切,言明此等誤會,則此事可以輕易的解決。」李晟微笑着說道:「處理這等事情關鍵要明。畢竟這事誤會,而誤會只要及時的說開了,當不會被人記於心上。君子坦蕩蕩,我想劉皇叔必不是那種一味護短之人。」
這說的是正言,就一般而語,確實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但趙雲在聽了李晟如此說之後,卻是無奈的苦笑了起來。他知道李晟是真的在為自己謀劃這一切,他所做的重重考慮是基於他對自己妹妹和劉備的認識之上。對於妹妹的重重,趙雲不得不承認,李晟是看對了:作為趙芸就平時雖有嬌蠻之處,但於大事之上卻是看得十分清楚。若自己真的將一切與之說明,則小妹當真是會因此而不在意這一切。但是對於劉備,說實話趙雲承認自己實是看不透此人。雖然劉備就一向的表現而言都是那種重感情、重信諾、親民愛民的模樣,但趙雲卻也明白那喜怒不形於色的平靜淡然之下也有其甚為瘋狂的地方,那就是過於看重感情。關羽、張飛與劉備之間的感情極深,那程度是自己也無法形容的。劉備會為這樣的感情作出怎樣的事來,趙雲不敢估計,因此他也不太相信李晟後面對劉備的判斷。
「若是無意於此,又當如何?」因為對劉備的看不透,趙雲並沒有因李晟的解釋並沒有而安下心來,他略略皺了皺,卻是問起了另一點。
「那子龍可緩圖,靜觀天下之主,在尋任一適者而投之。」李晟與這一點所得很簡短,卻也很明白。
「任一適者?」趙雲望着李晟,心中略怪他有些不地道。作為趙雲,他自是早已知李晟有招攬之心,這從前些日子李晟的言談舉止中可以看出。再他想來,既然你李晟有這樣的心思,那為何不直接說明呢?偏偏要說得如此隱諱,真是讓人覺得有些心機深沉的味道。他覺得此刻的李晟似乎和自己看不透的劉備有點相似了。
「未知子旭認為如何才算一名合適的主君?」趙雲笑望着李晟。在李晟不肯直接說出其心中想法的情況下,他乾脆就這樣發問了。
「為君主者,其自身才能並非是最重要,重要的當是識人、用人、愛民、有遠識、有志向。只有能做到這幾點的君主,方能在如此的亂世中立足、爭霸。」雖然不太清楚趙云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李晟還是有簡要的一段話明白的說明了自己的看法。這是他對一個明君所必須具備之特點的概括,也是他眼下一步一步要求自己做到的幾點。因此,他的語氣顯得真摯許多,讓人一聽就有這麼一個想法:他說的是真話。
「能具體說說嗎?」聽李晟說起這個話題來,眾人一下子都有了興趣。非但趙雲眼巴巴的望着李晟希望得到他更進一步的解釋,就連周睿、周力、羅照等人也無不緊盯着自己的主公,他們都豎起了耳朵,非要把李晟從口中說的點點嘀嘀聽上那麼一個明明白白起來。
「具體說說?」李晟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我所說的話已經夠淺白了你們不會還不理解吧?」李晟的目光是對着周睿等人的,他頗覺得有些奇怪:這些人與我都相交已久了,我的志向和對君主的理解問題,他們都應該明白啊?怎麼還會?想到這些他偷偷的看了他們一眼,卻見其中的羅照甩了一個目光給自己,讓自己注意一下身旁的人。李晟這才憶起來,這些已經說過的事情,自己眼下是必須重複的。畢竟這些事情羅照他們是明白,但引起這個話頭的趙雲卻是不明白——他與李晟的交往並不深。
「識人即為辨識人才、擢耀人才。不以人者出身為考慮,而以人的能力為標準,無論是儒者、武者、辯者、農者、工者、甚至於商人,只要有一技之長皆可量才錄用受以管職;用人則有兩點。一為,君主者須做到對臣子的最基本的信任,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二為,將能力各異的臣子用到最適合他們的地方,讓他們將自身的能力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這一點是最為關鍵,若只是單純的識別人才,提拔人才為官,卻不能將之放到最適合他的崗位上,此為誤人,輕者可以讓人才鬱鬱而終,重者可以令人眾叛親離。至於愛民,則為是否能取得天下的最大關鍵之一。天下萬物,唯有民眾是最重要的。民心之向背,有道無道的區分皆從這愛民與否而來。所以便有了這麼一句:『民之若水,君之為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李晟一口氣說了許多,或是口有些幹了,當下便暫停下來,從主位上取下茶杯,一口氣,也不待人勸說的便將其中那冰涼冰涼的水給喝光了。
終於,喉嚨得到了滋潤。那冰涼冰涼的感覺下去之後,李晟心滿意足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用自己的目光環視了屋內的眾人一圈。他從他們那專注的神色上得到滿足,也從他們那絲毫不曾放鬆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他們無言的催促。
「真是麻煩的一群。」對於這樣的催促,李晟在心底無可奈何的嘆息過了之後,不得不抬起頭來,繼續解釋下去:「有遠識,有志向,大體可以作為主君往明君的方向提高的兩點。有遠識者,目光遠大。凡能忽視一時之小失,而專注長久的大利,能抵禦一時小利之惑,而避開滅亡之災,能在戰略的方向上堅定的沿着正確的方向走下去者,即為之;有志向者,心意堅定。能與挫折之時不氣餒,能於富貴之時不自傲,能於大成之時不忘舊日之志,既能與諸臣共患難,又能與諸臣共太平者,即為之。」
李晟說完了,卻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這一段話,他不知怎地竟用類似於官文的詞句說了來,古古怪怪的讓他自己也頗覺得難受萬分。他偷偷的看了看,廳內的眾人一眼,發現他們都用十分異樣的眼睛看着自己,不停的往自己身上臉上打量,仿佛是第一次與自己相見一般,讓他感受到了那似乎要把人赤裸裸撥衣乾淨的恐怖。「這究竟是怎麼了?」李晟戰慄的想着,略有些害怕的看着這群沉默的手下。
良久之後,才聽得他們「啊……」的一聲反應了過來。
「你……能做得到這些?」聽明白李晟所說的之後,趙雲的臉上便掛着這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望着李晟淡淡的問道:「按你所說的,從古至今除了三皇五帝之外無一人能做到。有其是待臣下有始有終這一點,即便是高祖也做不到的。」
「也許罷。但總要有一個目標,雖然達成到那一點很困難,但我會盡力的。至於待臣下有始有終這一點,我肯定能做到。因為在功成之後,我會制定一部法令,只要你們和你們的後代不觸犯法令,那自然就可以享受相應的權利和富貴。到時,我要建一個大堂、一個大碑,我要把你們的姓名都刻在上面,以求千秋萬代的供奉。」李晟微笑的說道。關於以後的種種,他似乎在心裏早已有了打算。
「那不知主公對於功成之後,可有什麼大體的構想嗎?」羅照配合的問道。他知道李晟想收服趙雲,也明白趙雲在經歷了這一連串的事情之後已經有些動搖原本的心意,於是他便想讓李晟說出更多的東西來。畢竟,知道的東西越多,就另一方而言,就越不能離開。這既是用來打動趙雲,也是為了牽絆着趙雲。為了讓主公的陣營更加擴大一些,他便用這樣的權謀。
「構想?」李晟聞言一愣,隨即便看出了羅照這麼問的原因。他抬頭看了趙雲一眼,見他也是頗有興趣的望着自己,臉上不由得微微一笑,卻是開口解釋起來:「我的構想,便是讓天下之民富裕,讓中華之國強盛。」
「如何做?」羅照又問。
「以法為規矩,以教化為基石,以農為根本,以工為博興,以商為富道,以兵甲而騁四方,令天下之民,人皆有食,溫飽不飢而知禮儀,令四方之夷,唯我中華是命,赤旗所至無有不從。」李晟從容的答道。
「主公是要以法治國,並重工商,起大兵而征討四方了?」羅照聞言霍然一驚,他看出了李晟那話中的意思,心中在為李晟那野心而驚訝的同時,也有些疑惑李晟的觀點:「以法治國,主公難道不怕重蹈秦二世而滅的覆轍麼?並工商,古之未聞;且任意征討,似乎有窮兵孰武的可能;四夷之地,未聞有和特產,任意攻打只是陡費錢糧啊。」羅照反對道,這些觀點他也是第一次聽李晟說起。雖然覺得其中有令人熱血沸騰的地方,但他覺得這似乎和古之聖人所教有所違背,好像是那取亂之道。
「你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呢?」看提出反對意見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情報官,李晟不由得嘆息了。他原本用那古文來解釋一切,本身就是想將這些說得玄一點,好好的在趙雲面前糊弄過去就是了。在他看來,趙雲雖然聰明,但在這涉及到國家方針的問題上他也不怎麼懂,因此也不需要怎麼解釋的。哪想現在趙雲是沒說什麼,可自己的手下卻十分尖銳的提出了一系列的問題。
「又是違古制,又是違聖人之言的。這些從讀書人的腦子怎麼這麼死?」李晟狠狠的瞪了羅照一眼,心懷偏見的想道。從現代過來的他,滿腦子聽得可都是有關儒家如何如何的死板的話。雖然他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也為了適應這個時代的種種,去研習了儒家的典籍,但他那也只是對比着看了看而已,在他心中佔主要地位的思想依舊是原來的那一套。
心中儘管嘆息不已,可表面上的回答卻還是要做的。在改變別人之前,必須先統一自己人的思想,李晟從來也不認為憑藉自己一個人的能力就可以改變整個世界。對他來說,改革是長期的,眼下這個時代,不必後世的南宋、明末其工商的基礎還是極弱,自己現在所要做的是為工商的發展做一點點的加快而不是一下子就把後世的種種生搬硬套過來。畢竟後世適合的,未必就適合此刻。
「秦二世而亡是因為法嗎?我看不是,民不患法重,不患稅高,而患不公。在同樣的一群人中,大家都干一樣的活計,卻有人能少干而多得,有人多干而少得的時候,這便是不公。但不公利益擴大,以致權貴能憑着手中的權力日進斗金,而小民日夜奔波而飢不裹腹的時候,這天下也就要亂了。民之如水,卻是不爭。只要給百姓哪怕是一點活路,那百姓決計不會去造反。他們需要的是安穩,需要的是能在辛苦的勞作之後,填飽自己的肚子,而不是其他。」李晟平靜的解說道。
「那麼這法……?」羅照遲疑了一下。
「我想把法提到一個更高的位置,讓全天下人,包括皇帝、包括貴族、包括官僚都不能違背這個法。朝廷有制定法律的權力,有終止,改變法律的權力,但在法律發佈下去之後,一切的人都必須遵守他。比如收稅,我用法律的形式規定你一年必須上繳你收入的十分之一,那麼你一年就必須交納這個分量,無論你是皇帝也好、官僚也罷,你都必須上繳,沒有一人可以例外。這就使法,真正的法,是必須讓所有人在法的面前都一樣的。」李晟十分嚴肅的說着。
「這也太……不合古制了吧!」羅照喃喃自語。人對已經習慣的東西都是有一定依戀的,雖然羅照也認為這樣的法是有助於國家百姓的,但他依舊對其有些反感。他一下子無法接受這樣的法。
「古制是什麼?」李晟笑着問他。
「聖人之言,天地之理。」羅照回答的十分肯定。
「聖人之言?那或許是有的,但天地之理嘛?那倒也未必。」李晟輕輕的搖了搖頭:「其實無論是『聖人之言』還是『天地之理』都是某一個時候人們為了管理自己,管理整個天下,為了適應和發展那個時代所制定的種種。這些制度之類的東西,一旦適合現實情況的,那麼便有利於發展,如果不是,那反而會束縛發展。就好比一個人,但他還是小鬼的時候,你自然可以讓他穿小鬼的衣服,而以後他長大了,你還能讓他繼續穿小鬼的衣服麼?那還不是會把他勒死?」
「哦!「羅照點點頭,算是認可了李晟對於法的看重。「那麼工商呢?工者不過是微末之技,商者更是利益之徒,如何能與農者相提並論?」羅照對這一點依舊不能理解。
「昔漢武帝遠征匈奴,一舉消除大漢百年邊患靠的是什麼?」關於羅照對工商的疑惑,李晟並不作正面的回答,而是另外提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那自然是依靠武帝時大將們的努力和大量的騎兵了。」對於這事,周力以前仿佛聽李晟說過,便迅速的回答上來。
「大量的騎兵,那也是需要錢的,而且匈奴和中土士兵的戰力,尤其是馬術方面的差距可也是非常的大哦。」李晟點點頭,卻是有些不置可否的說道。
「那麼……」眾人都望着李晟,似乎有些明白他接下來要說的東西了。
「漢兵較之匈奴兵的優勢在於鐵製武器、在於馬鐙、在於弓弩,而這些東西都是由工匠生產的。如果這些工匠,那麼我們的軍隊就不可能有鎧甲,不可能有鋒利的武器,到那時,我們消滅敵人,就算心中有千百條智計,要實現它也需要消耗更多的人力、物力。假設我們有一樣事情原本需要三個人來完成,而我們使用工具之後一個人就可以完成,那麼我們就相當於真加了兩倍的人力。這就使工的強大之處。」李晟說着看了眾人一眼,見他們聽得專心,便興致勃勃地繼續說了下去:「如果說工,是令我們強大的基礎,那麼商則是我們富裕的基礎。當今之世不比過往,人們對東西的需求更多了,而同一個地方生產出來的東西卻不可能面面俱到,這時我們便需要商人對我們需要的東西進行流通。無可否認商人都是重利的,無可否認商人掙錢的速度確實比工農來的快,那麼我們要收取稅金,是在錢更多的商人身上收得多呢,還是在錢少的農民身上收的多?這我想是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如果看重商人的話,會不會讓所有的百姓都不種田而去經商呢?那樣會不會動搖整個國家根本呢?」羅照承認李晟的正確,但心中的懷疑依舊沒有消除。
「人都是趨利而避禍的。當人們發現經商掙得錢比種田多的時候,他們自然會去經商。那麼國家的糧食就少了,糧價高了,這時他們又會發現種田似乎更有利,那麼他們又會回頭去種田。事實上,無論他們是經商還是種田,都必須在朝廷一定的監控下進行,只要朝廷能把握一個大度的話,那自然可以存在一種三者皆贏的局面。而這樣的局面則是我們所必須達到的。」李晟如是說道。
「真的很有道理啊。」眾人沉默的思考了一會不由得點頭承認,「如此一來,我大漢還不能更加強大起來。」
「那是自然。不過,這還需我們所有人的努力才行啊。」李晟微笑着望着他們,眼中的光芒是熱切的:「不知各位是否願意為了實現這些而與我一同努力啊?」
「故所願,不敢辭耳。」眾人一齊拱手對李晟說道,這其中自然有趙雲的身影。
「呵呵!」見自己所需要的大將終於入手,李晟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