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小道士把勝紅薊放在嘴裏,嚼爛以後給寶財流血的屁股敷上,寶財雖「哎喲喲」叫着,但明顯草藥還是給他的傷口帶來了一絲清涼,因為他那張猥瑣的臉露出了一副賤樣。
為了不突兀地了解小道士來此的原因,我和他閒聊了一會兒。他告訴我,他叫張竹逸,祖師爺是天師道創始人張道陵,最擅長的的是驅鬼辟邪的法術。
我本來覺得好笑,想他的這些神乎其神的事情都源於古代民智不開化,可他救了我,我總不能流露出不尊重的模樣,更何況,他是古人。
於是,思慮過後,我帶着一絲崇拜,對他道:「是不是當時大娘中了邪?被小天師你的法術給整好了?」
張竹逸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道:「那位大娘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中邪,而是因為她們家的男丁沒了,她內心鬱結,被自己傷痛所縛,我沒法子用符籙耍了點手段,解開了她內心的枷鎖。。」
聽小道士這一說,我有一絲意外,沒想到他會那麼誠實,跟着道:「這麼說,那大娘根本沒有中邪,只是想多了?」
小道士點了點頭,我這才明白,很多時候對付心魔,用人性存在的弱點,對症下藥就好。
「對了,你剛才說他們家的男丁沒了,是怎麼回事?」我問他,此時風吹動火焰,像有一個我們看不見的影子在操控它似的,我打了個哆嗦,顯然在開闊地說關於死的話題並不合適,因為這地方涼風習習,蟲鳴聲不絕於耳,令人渾身毛毛的。
小道士認真瞧了我一眼,斟酌過後,他嘆了口氣,道:「他們家的男丁死在了一座古墓。」
「什麼!」我大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道士似乎早料到了我會有這種反應,所以壓根沒看我,自顧自道:「劉大娘的病源於她覺得自家的男人打擾了地下長眠的人,所以遭到了報復,而這個報復延伸到了她身上,所以她總是疑神疑鬼,覺得有可怕的東西跟着她。」
「他們都死在了古墓里,你是怎麼知道的?」這時候,在一旁伏着的寶財忍不住插嘴道。
「是劉大娘的女兒翠兒告訴我的,劉家在溪間村原本家境貧寒,為了生存,他們家三個男丁同兩個盜墓賊進了林子,劉大娘一直在等他們回來,但是後來只有一個叫葛雲的人逃出來了。」
「葛雲!」我大吃一驚,原來劉家男丁是當時五人組裏面的!這會兒連寶財也震驚地撐起了身子。
小道士沒想到我們反應那麼大,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們,跟着問道:「你們認識他?」
我想說不認識,可事實上是葛雲組織了那場掘墓,如今和當時有關聯的人,包括葛三在內的六人都死了,把事情真相說出來吧,那小道士就會知道我們是去盜墓的,思酌後,我搖了搖頭。
小道士狐疑看了看我們,顯然並不相信,而寶財也不知是為了扯開話題,還是真怕,說大晚上剛經歷了生死,不要聊這些涼颼颼的話題,可因這涉及到葛三弟弟和恩公的兒子,我還是想弄明白,於是讓小道士繼續。小道士猶豫了一下,接下去道:「葛雲出來後給了翠兒點錢財,並告訴了翠兒他家男丁死在古墓的事情。本來劉大娘覺得是葛雲想獨吞古墓里的明器,所以弄死了她的家人,可後來她卻因為葛雲的一句話和反應,斷了這想法。」
「什麼話那麼管用?」我問道。
小道士看着我,意味深長道:「活人即死,死人即活……」
「活人即死,死人即活?」我重複念了一遍,一種詭異感滲入我的太陽穴,使得它在那裏不斷跳動,我帶着一絲惶恐問小道士:「這話什麼意思?」
小道士吞了一口唾沫,喉頭髮出咯一聲,跟着道:「翠兒告訴我,當時她娘親問了葛雲這句話的意思,可葛雲重複着這句話,幽幽的,很古怪。他一直說什麼詛咒,進去的人都會得到墓主的報復,裏面死去的人,會重生,到最後全身腐爛,成為墓穴的守護者!」
重生?腐爛?守護者?聽到這三個詞語,我的心隱隱發寒,想起了那七個盜墓賊,他們無緣無故躺在地上,身體像腐爛的行屍……我暗想:難道……難道說這古代和現代變成腐屍的人存在着某種共同點,他們死前都遭遇到了什麼詭異的事情?我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寶財,寶財用同樣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如果當時我們穿越真是古怪的石門作祟,那麼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可能就是現代盜墓賊進去的那座楚墓,按照我們現在存在的時間節點來說,那扇鬼門還在原地,我們或許可以通過它回到現代。
我稍緩了緩內心起伏厲害的情緒,隨而故作輕鬆地對小道士,道:「難怪你說劉大娘會覺得葛雲不貪寶貝了,看來他是受了什麼刺激,以至於精神失常。」我儘量在夜晚迴避那些有關於死人重生,變成腐屍的話題,因為那過於瘮人,好像說着說着,黑暗中會突然走出幾隻,無聲無息要了我們性命似的。
小道士點了點頭,我咬了咬嘴唇,思慮了一下,趁着現在聊得深入,把心裏最大的疑惑給問了:「小天師,有個問題我很早就想問你了。」
小道士將一根乾燥的樹枝丟進了火堆,那火收了一下,開始又攀升而上,映襯着他的五官在光里尤為深邃,他道:「封兄問吧!」
我看他似乎早有準備,也不九曲十八彎,直截了當道:「為何大半夜的,你會在這林子裏?」
小道士聞言笑了笑,將臉轉向我,道:「因為我要和你們去同一個地方……只是目的不同……」
同一個地方?古墓!
聞言,我渾身一凜,掂量了一下,道:「那麼說,你早知道我們來此的原因。」
小道士點了點頭,仿佛在說:「ofcourse!」
我臉色微變,沉聲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小道士微微一笑,表情自然道:「我聽了劉家男丁的遭遇,對那座古墓里的凶物充滿了好奇,所以特此入山,想把發生在劉家人身上的事弄個明白。」
寶財聽聞,嗤笑出聲,道:「你這小道士還挺有鑽研精神,跑古墓去弄明白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事情,這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嘛!」
小道士聞言,起身拍了拍身後的泥土,道:「人生在世,有太多事情無法解釋。弄明白了,心也就舒坦了。不過二位去古墓是求財嗎?」
「算是,也不完全是……」我道。
「這話怎麼說?」小道士從高往下看着我。
「你知道現值亂世,我們需要存活。另外當初進凶墓的除了你知道的劉家三人和葛雲以外,另外一個王羽是我恩公的小兒,他也在裏面丟了性命,所以我想進墓穴找到他的屍體,好讓他回歸故土,可如今葛雲的哥哥葛三已死,我不知王羽的樣貌特徵,也不知如何去往古墓。」我無奈說道。
小道士有點不相信看了看我,道:「那還真巧了……」
「誰說不是呢……」我乾笑了一聲,古墓、王羽、葛雲,劉家男丁,還有現在的我們三人,好像被什麼力量給綁在了一起。
小道士重新坐到我身邊,感嘆道:「沒想到封兄如此重情!」他的目光裏帶着一絲欣賞,接着道:「兩位兄台,小弟雖不知去那座古墓的路,不過如果二位兄台信得過,我可以試試用風水定穴!」
聞言,我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心頭大喜,想着張竹逸是高人徒孫,又會點厲害的本事,他能找到楚墓對我而言自是好事。
然而在一旁的寶財聽了,咕噥道:「我不去,我都被食人藤弄了那麼個窟窿了,去了萬一和劉家那幫人一樣慘死了,那多冤枉!」
我看寶財一臉不情願,對小道士笑了笑,接着壓低聲音,對他道:「我們要去那座楚墓,必須去!因為這樣才能弄明白這個墓穴和現代所碰到的石門是否出自同一個墓!」好不容易在希望破滅的時候,天降了一個能識路的小道士,我怎麼能放棄?
寶財抬頭看了我一眼,切了一聲,道:「萬一和那些人一樣死了,什麼問題都埋地下了。」
我瞧着他一副慫樣,不禁來了脾氣,起身道:「不去你在這裏留着,等弄到了明器,我自己去倒了!」
說到關於錢財的東西,寶財反應來得特別快,他眨巴了幾下眼睛,嬉皮笑臉道:「別介啊,公子,我去……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