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殺那些人?」
卡特問過艾登這個問題。
&看他們不舒服。」這是艾登的答案。
*
出庭的這天是個天朗氣清的日子,久違的金色陽光從厚重的雲層里掙扎出來,隨後風慢慢將雲吹散,吹成一條條、一縷縷,像輕薄的紗又像山間晨時的霧。哥德式的教堂尖頂遠遠地豎立着,披上金色的光芒。
席燈路過那個教堂時,突然叫白停下來。
&想去裏面看看,離開庭還有兩個小時,應該來得及的吧。」他說着把車窗摁了下來,外面輕柔的風微微吹捲起他的黑髮。
白找個地方停車的時候,席燈率先去了那個教堂。由於不是周末,這個本來就鮮少有人的教堂幾乎沒有人。
席燈緩步走進去,每一步的聲音都傳入自己的耳中,他甚至能情緒聽清自己的心跳聲。
教堂兩側牆壁貼着色彩濃麗的琉璃磚,一個個聖經故事浮現在上方。正方是個巨大的十字架,耶穌以憐憫世人的面容被鎖在上面。陽光從葉片窗戶灑進去,落在耶穌身上。
教堂左側放着一架鋼琴,有個黑炮牧師正坐在前面,他彈的是巴赫的《馬太受難曲》。
席燈微抬起頭看着上方的耶穌,臉上的表情有幾分迷茫。白進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的一幕。
白站在原地沒有動,直到席燈收回了視線轉過身。
&我們分手吧。」
他說。
他的眼神平靜而清澈。
*
&席燈,自首。」
他說。
*
&
燈被打開,一隻大手摸上燈柄,然後一扭,對準對面的青年。
黑髮青年被突如其來強烈的光刺激得身體微微往後仰,手抬起來,半擋住那光。
&燈。」
冷酷的男聲。
席燈微偏開頭,「警長,可以不用那個光對着我嗎?」
卡特冷哼一聲,不甚客氣,甚至有幾分兇巴巴的,「等審問完就可以了,把手放下來。」
他是故意的。
席燈擰起眉,眉目間似有苦惱之意,但還是把手放下,不過這樣,他還是半偏開頭,想避開那個強烈的光。
&下來,你可以陳述你的犯罪行為了。」卡特冷眼說。
*
&跟他什麼關係?」
艾登嘴角露出一絲譏諷,銬在扶手處的手也狠狠砸了一下,「你在說什麼?」
安德魯把腦袋上的腦子取下來,放到手邊,眼裏還帶着幾分笑意,「你跟那位席先生是什麼關係?」
&關係,他有病。」
安德魯挑眉,「不認識?可是他倒是認識你。你哥哥是他的主治醫生,你很早之前就見過他吧,也許是半年前?或許更早?」
艾登翻了個白眼,然後身體往前傾,「我說了我不認識他,他有病。」他看了眼坐在安德魯旁邊的白,「不過,這位不是警察吧?」
&位是我們警局裏有名的法醫,也是你的同夥席先生的男友,不對,是前男友。」安德魯介紹到後一句話,有些同情地看了白一眼。
畢竟誰知道自己的戀人是位連環殺人案里的同夥,心情一定很糟糕吧。
不過幸好是前戀人。
艾登聽到最後一句話,眼神沉了沉,他有幾分不客氣地打量面前的人。冰冷的眼神停留在白的臉上,而白從進來的時候就一直看着艾登。
安德魯見這架勢,剛準備說幾句話,白就說話了。
&跟蹤過我對吧。」
艾登唇角微動,過了一會,他才冷笑一聲,「你是哪位?」
這時候,門從外面被推開,一個警察的臉露了出來,「白,安德魯,卡特警長那邊問得差不多,那個人全部說完了,我們準備出去搜貨了。」
搜貨就是搜集證據。
他說着,身後經過了幾個人,被圍在中間的就是席燈。
跟旁邊三大五粗的警察不同,青年顯得消瘦而孱弱,仿佛就是一個脆弱的花瓶,還是曾經打碎過,雖然被人費力黏好,但仿佛輕輕一碰就碎了。
艾登在看到席燈時,身體不自覺前傾。席燈扭過頭往房裏看了一眼,極其短暫的一眼。
半個月後,一個新聞出現在各大報紙的頭條。
&環殺人案——木偶藏屍案」。
這個新聞一時之間引起社會廣大關注,大家都在網上討論,其中木偶藏屍自然是關注點之一,而讓人驚訝的是,連環殺人案其中同夥自首了,在他完全沒有被警方懷疑的時候。
有的人說他良心未泯。
但更多的人則認為他是因為那個已經被抓住的兇手。
一個警察把那些報紙狠狠往桌子上一摔,「謝謝這些記者不留餘力把我們描繪成世上最傻一群傻瓜,瞧上面寫的——『這個年輕的華裔老闆用不甚高超的手段瞞過了一群不太喜歡動腦的警察們,也許他覺得沒有挑戰性,最後選擇了自首。』我看他們準備寫一篇歌頌罪犯的愛情小說呢。」他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有些惱怒,但又無濟於事。
安德魯正盯着屏幕看,聽見他的話,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約翰,這又不是第一回,上次是怎麼寫的?依靠單細胞就可以活着的警察們。」
約翰走過去,重重拍了下安德魯的肩膀,有些好奇地彎下腰,「你在幹什麼?」
安德魯叫了一聲,回頭瞪了約翰一眼,「你可以不要把你那麼重的手放在我可憐的小肩膀上,我在看那個木偶案的資料。」他伸了個懶腰,「雖然已經結案,但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那個叫席的傢伙,是怎麼能把屍體填充進木偶里的?或者說,他居然用木偶保存屍體,甚至直接把屍體擺在櫥窗處。」
他突然回憶起第一次去那家店,離開的時候,他看了眼擺在櫥窗處的等人大小的木偶。
當時他覺得眼熟,事實上那就是失蹤的第二個受害者。
她被做成了木偶,顯眼地放在櫥窗處。
真是明目張胆的舉動。
&是個變態吧,天,當進到他的工作室內間,那天可是吐了好幾個人。」
安德魯也想起那天的盛景了,不客氣地笑了,吐的那幾個都是新來的。那才不是他見過最恐怖的,那些人是沒有看過白解剖屍體,那才是真正駭人,讓人只想把吐出來再吃進去。
說到白,白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上班了。
&天白來了嗎?」安德魯問。
約翰搖搖頭,「卡特已經說了好幾遍要從別的區調了一個新的法醫過來,如果白還曠工的話。」
安德魯嘆了口氣,本來讓白接近那個木偶店老闆,也有他的事,他還拿白的手機主動去約對方。接近他是為了引出兇手,卻沒有想到那個人就是兇手。
而這樣一來,許多不能解釋的也能解釋了。
為什麼艾登·特納殺的人幾乎都跟木偶店有着關係?
為什麼艾登·特納要在四月二十五號的那天突然殺人?
安德魯心情有些複雜,這個殺人案其實是兩個變態的故事。
一個是心理本身就扭曲了,而另外一個則是喜歡對方而活生生扭曲了。
&那個案子判下來了嗎?」安德魯問。
那天開庭他接到報警,就出警了,
回來也一直沒問。
&了,前三天下的,一個死刑,一個有期徒刑二十年。」
&死刑?」
約翰奇怪地看了眼安德魯,「不廢話,當然是那個殺人的。木偶店老闆最大的問題是他從頭到尾沒有殺人,再加上有那個艾登幾乎把所有罪攬自己身上了,那傢伙才不會被判死刑。不過,他不是有心臟病?在那種地方,應該活不了多久吧。」
不是疑問的語氣,幾乎是肯定的語氣。
&麼時候執行?」
&刑那個十天後執行,坐牢的那個已經進去了。」
安德魯撇撇嘴,眼神掃過已經空了很多天的辦公室。
&望的愛,真可憐。」
約翰奇怪看着安德魯,「你說誰?」
&有誰,我隨便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