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
他揉了揉眼睛,剛才看到了光芒?
蒙在窗戶上的黑紗很薄,此刻仔細看去,他真的看到了……就在外面黑暗的天穹下,田野中,一點光芒……居然隨着列車移動而緊隨。
不太遠。大約就百米左右。忽然出現的光源引發了他強烈的好奇心,什麼光芒能跟上火車的速度?他不禁瞪大了眼睛仔細看過去。
這點光芒很模糊,又很熟悉,他一時想不起在哪裏看過。只是將眼睛越睜越大,真氣運走,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清晰。
下一秒。他的瞳孔倏然縮小。隨後猛然站了起來。
刷刷刷,列車上的人全都看了過來。整整四節車廂的鬼差級別修煉者,都看到馬原昆渾身抽筋,嘴唇顫抖,見鬼一樣指着窗外。嘴張合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敵……」馬原昆數秒後才發出第一個聲音,隨後,幾乎是尖叫着:「敵、敵、敵襲……敵襲!!」
他看清楚了。
那光芒,是一盞燈籠。
這裏,是距離東海還有一百多公里的荒郊野外。
黑雲傾天,夜幕低垂,繁星不見,在荒郊野外,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有一盞燈籠,緊跟着火車的行動尾隨。
而且……提着燈籠的根本不是人!
他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個女人一樣的蜘蛛!
它帶着日式風格的面具,渾身赤裸,黑髮搖曳滿地,原本蜘蛛身體的部位,成為女子的身體,然而卻長出了滿是黑毛的蜘蛛腳,提着一盞血紅的燈籠,緊緊跟着火車!
就在馬原昆看到的一刻,對方也仿佛看到了他,頭顱卡卡卡卡轉了一百八十度,以一種極度驚恐的角度,對着他……仿佛咧開了嘴。
一直裂開到耳際,哪怕帶着面具,也能看到下方猩紅的大嘴。
隨着他的尖叫出聲,下一秒,這一節列車門口的銅錢鎖鏈猛然嘩啦啦拼命搖動了起來!同時,四面八方的符紙突兀揚起,筆直而飛!緊接着,那昏黃的燈光啪嗞啪嗞全部閃了起來!
厲鬼將至,恐怖隨行。
「這絕對不是幾年的怨靈能達到的程度,已經開始影響外界,這是……」前排,一位老者顫抖着站了起來,一個詞在他嘴邊轉了幾次,卻不敢說出來。
這是……至少百年的厲鬼!
「還愣着幹什麼!!」他猛然轉過頭,朝着整節車廂怒吼道:「迎敵!迎敵!!愣着找死嗎!」
怒喝喚醒了所有人的神智,剎那間,桃木劍,五帝錢,銅鈴,羅盤等物齊齊飛出,所有人在列車中心迅速結成陣型,背靠背,嚴陣以待地聚攏一起。
百年厲鬼……絕非這些萌新鬼差可以對付!
況且況且……列車裏一片死寂,火車況且況且的聲音不僅沒有帶給人安慰,反而在這種抓住心臟的死寂中顯得無比折磨。就像一群人被倒吊在死神的餐桌,堵住了嘴,只能聽到屠夫磨刀的聲音。
一刀一刀,都挫在他們脆弱的神經上。
「咕嘟……」馬原昆狠狠吞了口唾沫,他才到鬼差不久,百年厲鬼……這都是拘魂的範圍,一下子面對這種傳說中存在,他只感覺雞皮起了一胳膊,滿背冷汗。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
景色變了……
車窗外,不知何時,景色變了……完全全變了!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進入了一個車站。
這個車站很古老,到處都是日文,殘破,破敗,器具倒了一地,椅子歪歪斜斜,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來過,在外面明滅不定的燈光下,顯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怖。
到處都佈滿了暗紅色的血跡,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更可怕的是……就在列車站台兩邊,一名名臉色慘白,穿着日本古式衣服的男男女女,死寂地站在站台上,用猩紅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們!
有脖子上割開一道大口子的,有提着頭的,有隻剩下一半頭顱的,慘白的臉上佈滿屍斑,青紫色,仿佛……無數死人,在給他們送終!
一瞬間,讓馬原昆有種感覺,這輛列車開過去的並非東海,而是黃泉。
漆黑的夜晚,死寂的列車,恐怖的站台,無數的死人,目送着他們進入黃泉。
「得得得……」馬原昆的牙齒已經開始拼命打顫起來,下一秒,整個車廂的符紙齊齊無風自燃,而門口的銅錢鎖鏈轟然崩潰!
嘩啦!
銅錢漫天崩飛,而就在同時,車頂上突兀被鑿開八個大洞!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其中,
就算面具也遮擋不住它已經張大到極限的嘴,對着下方猛然發出一聲咆哮。
陰氣如潮,甚至能看清對方口中一排排的漆黑牙齒。
「滋!!!!」
這是那隻蜘蛛……
馬原昆已經手足冰涼,平時的訓練根本起不到半點作用,這就是厲鬼嗎……用環境,心理,讓他渾身抖得如同篩糠,和他以前練手的鬼物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但為什麼……自己總感覺,還有一道比這隻蜘蛛更加可怕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呢?
站台上,死人們不知何時提起了一盞蒼白的燈籠,黑夜孤車飛快駛過這一條地獄的通道,通向……更深的恐怖。
「頂住!!」「立刻通知前輩!」「頂住!別退!誰退我殺了誰!」
車廂里,驚呼聲響做一片,但就在此刻,燈,熄了。
最遠處的一盞燈,突兀熄了。
所有一晃眼看過的人都看到了,光影交錯的一剎那,真正的厲鬼,顯出了自己的身影。
全身黑色的衣服,金色的護額,如同殭屍一樣倒吊在車頂之上,身體弓起,如同捕食的豺狼。瞬間出現,瞬間消失。
咔擦……下一盞熄滅,而那道身影就在這半秒之內,已經通過了一節車廂,直奔他們而來!
咔擦咔擦……一盞盞燈統統熄滅,那道可怕的身影越來越近!每一次熄滅就清晰一些,靠近一些,那種抓緊人心臟的窒息,壓抑,也……越來越近!
啪嚓……最後一盞燈熄滅,無人敢開口。因為這盞燈……就在他們頭頂。
對方……是不是也在這裏。
就在他們頭頂上,從黑暗中凝望着這一群瑟瑟發抖的血食。
「得得得……」死寂之中,火車的況且聲似乎都不見了,不知道誰牙關都在打顫,卻壓過了火車的劇烈開動聲,在這個漆黑的夜如此清晰。
馬原昆抓着桃木劍的手已經滿是冷汗,就在這裏……它就在這裏!
他心中的聲音瘋狂尖叫,逃,立刻逃!這根本和陰靈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你會死……一定會死!
不過他現在才知道,真的遇到了絕對的恐怖,別說跑,身體都動不了。
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都仿佛感覺到了來自頭頂的寒氣,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看到不可怕,看不到才最可怕!他好像感覺到一隻手,時時刻刻撫摸過自己冰冷的臉頰。
不……是真的有人在撫摸他的臉頰。
冰冷的,散發着濃烈屍臭的手,不知何時,從上方悄然垂下,撫摸着每一個人的臉頰。
「從古自今……」一個嘶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你們已經得意了太久太久……」
「那麼……現在就教教你們,什麼叫敬畏……」
「記住我的名字,北條家鎌倉秘忍隊隊長,猩紅零一……」
噗嗤!!下一秒,一片血腥之色濺射車窗,慘叫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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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麼來了?」隨着列車進站,白亦山意外地看着面前帶着面具的男子,驚喜交加地開口道。
秦夜淡淡道:「不歡迎?」
跟着白亦山的,還有一位拘魂,三位鬼差,隨着秦夜一絲無常級別的偽裝真氣放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呼啦啦退開一圈,臉色無比震驚。
無常?
活的無常?
這種人……就算在特別調查處也是位高權重,一方大員,白二掌柜居然有這麼大的面子,請來一位無常助陣?
而且……聽聲音看皮膚,貌似……很年輕?
「我很可怕?」秦夜雙手抄在兜里,不徐不疾地問道。
「不不不!」「先生您說哪裏話,您能到來,我們感激不盡!」「是啊,有您在這裏,這一趟必定安穩無比。」
秦夜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高冷的,他緩緩掃了眾人一眼,忽然似笑非笑地開口:「安穩?」
就在剛才,他感到了兩道劇烈的陰氣波動,實力之強,還在他之上!
鎌倉秘忍動手了……這隻四百年前的死人部隊,終於選擇了動手。
「您的意思是……」白亦山愣了愣,聲音都顫抖了。秦夜平靜看着遠處嗡鳴而來的列車:「車上應該沒幾個活人了。」
「什麼?!」「怎麼可能!!是誰?誰動手了?先生您知道嗎?」「這不可能……我們請出了如此豪華的護衛隊伍……竟然也有人敢動手?」
秦夜沒有開口,他只感覺到了陰氣波動非常厲害,但並不知道車上具體情況。
轟!隨着況且況且的轟鳴,列車轟然開進了站台,隨着進入的車廂越來越多,每一個剛才還在狐疑的人,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化為了一片震撼!
乘客車廂上,大片大片的血污,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況,甚至……沒有一個坐得起來的人!
死靈車!
「這……這怎麼可能!!」白亦山近乎瘋狂地尖叫起來:「兩位拘魂!!兩位拘魂啊!怎麼會這樣?!」
「曜變天目碗……對了!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