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進行到這裏,似乎陷入了僵局。www*biyange/com
良妃對着皇帝當然只有答應的份兒,心裏卻是七上八下,跟有人一頓亂敲似的。至於皇帝則是已經無話可說了。
說完孩子還能說什麼,良妃杵在那裏不走,他有點頭痛。開口趕人似乎不大好,但也不想她就在身邊侍候着。
從前覺得跟不喜歡的女人親近也就是件不大愉快的事情,現在甚至有了厭惡感。可良妃似乎也沒錯,他也沒辦法沖她亂發脾氣。
於是氣氛就僵在那裏了。
過了片刻還是良妃覺察出不對來,輕聲勸皇帝:「夜深了,皇上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兒還要早朝。」
「朕這兒還有幾本摺子要批,你先去陪安寧吧。明日回去後再找太醫好好扶扶脈,開一帖藥來吃吃。」
言下之意就是只留一晚,明天她們就得回去了。
良妃心裏五味雜陳,也不敢跟皇帝頂嘴,只能順從地退了下去。
進屋後她心想,原來忍是這麼難的一件事情。之前她看不起宣妃,覺得她不能忍才害死了自己。可現在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也很難忍住。
皇帝那麼個大活人就在跟前,面容依舊俊朗,被夜色一襯更有種不可方物的感覺,身為女子如何忍得住。
她多想今夜陪着他一起過,可他那麼冷冰冰地下逐客令,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費事兒,叫她心裏難受不已。
原本想着既有了兒子,就慢慢熬吧。機會總會有的,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就不信她沈知薇沒有小辮子叫她抓住。到時候皇帝對她的感情或許也淡了,自己又加了幾分勝算,未必就不能得到想要的。
可她現在發現,她哪裏等得到那時,恨不得現在就緊緊抱住皇帝,完整地得到他這個人。
做到心如止水談何容易。
但皇帝比她想的還要無情。本當他定在另一頭的體順堂歇下了,卻不料那天皇帝折了批完後去了乾清宮,在那兒歇了一宿。
這簡直就是在打良妃的臉。
她人都在養心殿了,皇帝卻不願碰她,這也就罷了。居然連同睡一個屋檐下都不願意。更深露重的,他不辭辛苦跑去乾清宮睡,這明擺着就是為了避嫌。
皇帝到底是有多喜歡沈知薇,喜歡到和別的女人要劃清界限到如此地步。那一刻良妃當真絕望了。
但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良妃外也就馬德福並小莊子等幾個貼身太監知道。皇帝神不知鬼不覺移駕乾清宮,睡了一夜便上朝去了。第二日回來時,良妃已經識相地帶着安寧回延禧宮去了,一切重要歸於平靜。
只是皇帝的心一直靜不下來。
他昨天那麼走掉,以知薇的性子肯定要胡思亂想。她是不是一夜沒睡好,若是哭了一整夜把身子哭傷了怎麼辦?皇帝現在才發現,喜歡一個人就跟照顧孩子似的,恨不得方方面面都替她考慮到。
才不過一夜不見,便開始止不住地想她。想她的壞也想她可惡的地方,為一個奴才跟自己置氣,一副他做了十惡不赦壞事的模樣,真是狼心狗肺。從前對她的那些好,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皇帝自認從一個君王的角度出發,對待李雪容不算太薄。她是犯官之後,原本該一輩子窩在花圃那種地方才是。可他為了知薇把她也調到了養心殿。
現在又把她派去承乾宮侍候,以後想要出宮不過是皇貴妃一句話的事兒。說實在的李雪容運氣算好的,若她不懂得知足上進,再不學會約束自己的言行而給知薇惹麻煩的話,皇帝處理起來是絕不會手軟的。
一個不合格的奴才便不該待在承乾宮。這次的這頓板子,算是給她一個提醒。
雪容倒還算拎得清,並沒有因為挨了打就跟知薇哭哭啼啼。第二日知薇來屋裏看她的時候,她反過來安慰起對方來。
「其實打得不疼。您別看皮開肉綻了,並沒有傷到筋骨。宮裏打人也有講究,有那鈍刀子割肉不出血卻疼死人的。也有像我這樣的,看起來挺熱鬧,其實真沒事兒。」
「哪裏就沒事兒了。你昨兒回來的時候臉色白成那樣,我真怕你挺不過去。不過睡了一夜看起來是好多了,有了點血色。最近這段日子你什麼也別管,只管休息就好。外頭的事情有臘梅應付着,出不了差錯。皇上扣了你半年俸銀也沒什麼,回頭我給你發。」
知薇現在可是財大氣粗。皇貴妃每月的例銀就不少,她又沒什麼應酬,不像有些嬪妃要賄/賂皇帝身邊的公公求露臉。她幾乎天天見皇帝,別人只有巴結的份兒,哪裏敢收她的錢。
更何況皇帝對她又是善財童子,見天兒地往她這裏賜東西,恨不得把自己那小庫房全給她挪承乾宮來。
所以知薇現在家底很富,再不像從前過得那麼緊巴。有一回跟小路子閒聊,說起從前做刺繡賣錢的事兒,只覺得恍如隔世。
其實也就不到兩年的功夫,卻好似過了一輩子。
這會兒說這種話,雪容也笑她:「您如今可是豪富,我跟着您也算享福了。這頓板子說實話打得不冤,我從前瞧我姐治下面的人,比這狠多了。您現在當了主子,心裏得有桿秤,再不能像從前那樣心軟。有時一時的心軟不是好事兒,往後看可能麻煩更多。」
這話倒跟昨兒個皇帝說的有幾分相似。
「所以你覺得皇上打你打得對?」
「自然是沒錯的。我落水的時候就該放開三公主的腳才是,拉她下水就是不該。別說她是主子,就是放在尋常人家,也沒個把小孩子往水裏帶的道理。那水對我來說不深,對三公主來說可不淺,她昨兒嚇成那樣,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私底下雪容跟知薇說話比較沒有顧忌,也不怎麼主子奴才互相稱呼。但正是這樣,讓雪容願意跟知薇掏心窩子說話,也實實在盼着她好。
知薇好她才能好,就算她自己落不着什麼好,知薇總是熬出來了。後宮女人都苦,從前跟自己睡一屋的人熬出了頭,多值得高興的事兒。
她有點不放心知薇的倔脾氣,小心翼翼打探:「您昨兒沒說什麼吧?」
「說什麼?」
「沒為我同皇上說些什麼吧?」
「怎麼沒有,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您怎麼……」雪容急了,撐着身子從床上起來。結果一動牽動傷口,又疼得滿頭大汗。
知薇趕緊把她摁回床上去:「你別着急,先管好自己吧。我沒事兒,皇上跟我置了會兒氣就回養心殿去了,我們沒吵架。」
他說走就走,就是想吵也沒人同她吵。
「我可聽說,昨兒個良貴妃住在養心殿。您這不是把到手的鴨子往別人嘴裏送嘛。」
知薇就笑:「你敢說皇上是鴨子。」
雪容立馬變了臉色:「我一時順嘴,您可別說出去啊。」
「我沒那麼傻,說出去對我有什麼好處。你眼下遭了殃,別人都等着看承乾宮的笑話呢,我一個麻煩還沒解決,哪能再給自己製造一個。」
雪容聽了直嘆氣:「您讓我說好呢。為個奴才跟皇上置氣,多不值當。快別在我這兒待着了,趕緊去養心殿找皇上,說點好話服個軟,別叫皇上氣久了。」
知薇受不了她的嘮叨,嘴上答應了,出了門卻不願意過去。她還沒得到消息,不知道良妃已經走了,以為她還在那兒呢。
這會兒人家搞不好正溫情脈脈,她厚着臉皮過去算怎麼回事兒,弄得彼此都尷尬。她也不能太霸道了,總得給別人留條活路,皇上既喜歡左擁右抱,就隨他去了。
她骨子裏那種隨波逐流的性格很快佔據上風,不爭不搶不理會,就跟從前的沈貴人一個樣兒。
結果這性子可把皇帝坑苦了。
他在養心殿等了一天,也沒等來知薇的投懷送抱,知道她是老脾氣又犯了,心裏好氣又好笑。想想不跟她計較,反正自打喜歡上她之後,皇帝的傲氣他是全然沒有了,主動找上門也不是一次兩次。
既如此再多一次又何妨。
到了夜間用晚膳的時候,皇帝掐着點去了承乾宮。到了那兒也不多話,坐下便準備開飯。
他畢竟是皇帝,做什麼也沒人敢說個不字,知薇叫他搞得摸不着頭腦,只得吩咐人下去仔細侍候着。又見菜不多,忙前忙後叫人去準備皇帝愛吃的。
皇帝就坐那兒,看着她走來走去的模樣,只覺得她比從前更有風韻。
開了苞的女人就是不一樣,身上有股成熟的味道,就跟那果子熟了是一個道理。那正是採摘的最好時機,他覺得自己真是有毛病,放着好好的福不享跟她鬧彆扭,到最後苦的還是他自己。
於是一頓安靜的飯用過後,皇帝二話不說把知薇抱進房裏,連澡都顧不得洗就去脫她的衣服。
知薇掙扎着推他,卻被他摁住雙手。一通狂轟濫炸式的親吻過後,她聽得皇帝在耳邊咬牙切齒道:「今兒晚上,看朕怎麼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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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皇帝起來時滿面紅光。
知薇呢,懶洋洋歪在床上,連用早膳的力氣都沒有。
她暗暗咬牙,下輩子一定投胎做男人,最好皇帝投胎做女人,她定也要叫他日日下不得床來!
皇帝上完朝來看她,知薇躲被子裏沒出來。好像兩人還在鬧彆扭啊,他怎麼跟沒事人似的,臉皮當真厚得可以。
「你這是還跟朕置氣?既如此,朕少不得辛苦一點,再侍候你一回。」
知薇把被子一拉,兩眼瞪着他,一副受驚的模樣。
「朕昨兒夜裏那麼賣力,都沒能叫你氣消,看來今兒還得再接再勵。」
「您這是要我的命啊,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把我折騰死了,您還得再找一個。」
「折騰不死,你這身子好着呢,今兒白天睡一覺,晚上就可再戰了。」
知薇真有點害怕了。昨天夜裏是兩人好上之後最瘋狂的一次,她那嗓子到這會兒還啞着,下面也是火辣辣地疼,想起皇帝那兇猛地勁兒,她終於忍不住哀哀求饒:「您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不敢了。」
「不敢什麼?」
「不敢同您生氣了。」
「要不你天天同朕生氣,朕便天天有火氣朝你撒,這不也挺好。」
「您怎麼這樣。」
皇帝輕撫她的額頭:「朕這也是喜歡你,你不喜歡嗎?」
「喜歡什麼呀。」
「不喜歡昨兒夜裏是誰把枕套和床單都給咬破了?」
知薇轟一聲臉就紅了,氣得一蒙頭,抬腳踢了皇帝一下。這人真是越來越沒正經了。她咬破那些東西,不還是他害的。要不整個承乾宮都該知道皇帝把皇貴妃弄得欲/仙/欲/死了。
知薇這邊跟皇帝你儂我儂打情罵俏,那邊良妃的日子可不大好過。
安陽身子雖是無大礙,可一回延禧宮整個人就不對。先是整夜整夜做惡夢,嚇得驚叫連連,接着又是整宿整宿睜着眼睛不睡,害底下一幫子奴才跟着她熬,都快熬暈過去了。
良妃起先當她是落水嚇了驚嚇,吃幾帖安神的藥就會好。可她這病竟是越來越厲害,鬧得她夜裏也不得安生,不得不親自去陪女兒睡。
可安陽就是不肯睡,睜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瞧,明明困極了還強撐着,最後竟拿了枝釵扎自個兒大腿,嚇得良妃目瞪口呆。
「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魘着了?我再叫太醫朝來給你瞧瞧。」
安陽卻一把抓住她,不住地搖頭。
「到底是怎麼了?」
「母妃,你去把門窗都關上。」
「這都關着呢。」
「您再去查一遍。」
良妃覺得她有話要說,只得掀被下床親自去檢查,確保無誤後才回來。
「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屋裏也不讓留人侍候,這會兒娘在你怕什麼,還能有惡鬼吃了你不成。」
「娘,真有鬼纏着我。」
良妃臉色一變:「你別胡說。」
「我沒有。娘,我一閉上眼睛就會夢見碧蓮,她躺在鏡月湖的水底,臉被砸得稀巴爛,這是您叫人做的吧。」
「那不都是為了你,你闖了那麼大的禍,我能有什麼辦法。不過死一個奴才,你又何必耿耿於懷。更何況又不是你身邊的。」
「那碧荷呢,她是不是也死了?」
良妃無言以對。碧荷是絕計不能留的,若被人查到她頭上,她和安陽都得完蛋。所以那時候她藉機放碧荷出宮,等她到了外頭就叫自己哥哥下手,將她給綁了去。
碧荷連家都沒回就被人綁了石頭沉河底去了。她出宮前良妃就同她說過,不許同家裏人說,只給了她大筆銀兩,叫她遠走他鄉永不回京城。
碧荷到底年輕,還當良妃放她一馬,沒成想出宮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黃泉路上若碰着自家姐姐碧蓮,怕是連悔恨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會兒安陽這麼問,良妃不知道該怎麼答。想了想還是決定瞞下:「沒有,我給了她一筆錢,叫她離開京城自謀生路去了。」
「您別騙我,您是我娘啊,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您一定不會放過碧荷的。她要真活着我也不會總夢見她。」
「你都夢見她什麼了?」
「她跟我說,說身上好沉,叫我幫她把綁着的東西鬆開。又說水裏太涼,泡得她難受,她的身子全都腫了,沒法兒見我,所以只能拿頭髮披在面前,夜夜到夢裏來找我了。」
良妃嚇了一大跳,就跟被雷劈了似的。這年頭的人都迷信,對鬼神這種東西向來敬畏。碧荷活着的時候不過是只螻蟻,一腳就能踩死。可她現在死了,若真化成厲鬼,良妃再厲害也制不住她。
那一夜別說安陽睡不着,連她都了無睡意。
第二日一早她就想法子通知哥哥,叫他去把碧荷的屍體從河裏挖出來,找個地方將她埋了,給她修個墳燒點紙錢,別再日日纏着她的寶貝女兒。
可倒霉的事兒立馬又傳過來。沒過兩天嫂子進宮來瞧她,關起門來悄悄同她說:「娘娘的事兒這回沒能辦好,我這心裏……」
「怎麼了?」
「老爺收到您的信兒就去辦了,可就是這麼巧,那屍身竟是浮了起來,叫人撈上來了。」
「什麼,在京城?」良妃一下子就火了,「我當初怎麼說來着,叫他別在京城地界犯案,等人到了外省再下手不遲。我還說要給埋了別扔河裏,他全然不聽,現在倒好。」
「娘娘息怒。還算運氣好,屍身不是在京城發現的。想是綁身上的繩子鬆了,這人就飄了起來。順流向下如今進了河北省,在某個窮鄉僻壤叫人給發現了。那地方的官兒是個糊塗蛋,料想也查不出什麼。再說這麼多天了,人早成一堆骨頭了,還能查到什麼。您就放心吧。」
話雖這麼說,可良妃哪裏放心得下。她這個哥哥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剛愎自用。打小就這樣,她當了貴妃後更是目空一切,誰都不放在眼裏。平日裏他在京城招搖也就算了,若將她的差事辦壞了,她定不會輕饒他。
於是她沖嫂子吩咐:「回去同大哥說,叫他這些日子收斂些,別沒事兒到處喝酒尋樂。老實在家待着。那樁事情也叫他盯着點兒,看看進展。定要確保這屍身不會叫人看出端倪來才行。」
良妃嫂子聽了眼前一亮,順杆往上爬:「娘娘說得有道理。只是如今我的話他也不肯聽,自打養了個小蹄子在外頭,整日地不回家。在外頭置了宅子養了人,再這麼下去怕是連兒子都要生出來了。」
「他這麼不像話?」
「誰說不是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這麼糟蹋身子。那小蹄子是那處地方出來的人,慣會灌人酒,聽老爺身邊的小廝說,老爺在她那兒幾乎天天喝得酩酊大醉,再這麼下去身子真要給掏空了。」
良妃想的還要更深遠。她這個大哥雖說有點自負,但在色字一事上倒還比較自律。這些年除了嫂子倪氏外,家裏不過兩個姨娘,還都是倪氏生子的時候才給抬的。
這突然間冒出來的一個外室,若真是煙花巷柳出來討生活倒也罷了。怕就怕是別人給下了的一個局。聽倪氏的說法大哥天天叫人灌醉,這人醉了後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可就全亂了。
萬一他把兩人間的秘密都給說出去!
良妃一下子從頭涼到腳。她這些年乾的壞事兒,哥哥可都全知道。只消露出那麼一丁點兒,她可就全完了。
「你趕緊回去同他說,叫他老實在家待着。那個女人今兒就給收拾了,若再敢胡鬧,別怪我翻臉不認兄妹之情。」
倪氏聽了大喜,借貴妃妹妹的手拴牢丈夫的心,還有比這事兒更靠譜的嘛。於是當下告辭回家,將丈夫喚回來,又把良妃的話一一同他說了。
她還道:「你若下不了手,那邊我去弄。貴妃娘娘想得周全,咱們這樣的人家可要小心點,如今大皇子二皇子生母都沒了,只有咱們三皇子還好好的。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侄兒想,養個外室傳出去,三皇子和貴妃娘娘面上好看嗎?若不小心跟人說錯點什麼,回頭可是滿門抄斬的罪。」
良妃的哥哥這麼一聽也有些發怵,當下就派了人過去想把那外室處理了。
結果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來,說那邊似乎聽到風聲,連夜卷了金銀細軟就跑了。這會兒人在哪兒都不知道。
倪氏一聽這話不由連拍大腿:「壞了壞了,這下真要壞事。怎麼這麼巧,不順的事兒都趕一塊兒了。」
先是碧荷的屍體叫人撈着了,這會兒又是外室落跑,害她吃不下睡不着,總覺得有事兒要發生似的。
而且這事兒不能叫貴妃娘娘知道,知道了少不得又得一通罵。於是只能瞞下,悄悄叫人在京城裏尋找那個外室的蹤跡。
那邊宮裏良妃還在為安陽的事情操心。眼見她一天天瘦下去,她真是難受得心都要碎了。
偏偏這事兒連太醫都不能宣,接觸安陽的人越多,越容易叫人看出端倪。她甚至連安寧都給攔下了,每日裏只叫瑞香過來親自侍候安陽,其餘人等輕易近不得三公主的身。
這下子安寧可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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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還是挺喜歡這個妹妹的。
妹妹長得漂亮,說話輕聲輕氣,關鍵是還能陪她玩兒。哪怕她坐着什麼都不說,她至少有個傾訴的對象。
在宮裏,安陽其實很寂寞。
而且這回妹妹落水和她有點關係,她自認不能坐視不理,聽說她病了便總想去看她。可母妃叫人攔着,說不要打擾妹妹休息,害她整日整日見不着她。
越見不着心裏越難受,小孩子大概都這樣。安陽是被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姑娘,現在想見妹妹一眼居然不行,心裏就有點不痛快。
那天午後她悄悄溜進妹妹的廂房,看外頭守門的瑞香困得直打盹,便輕手輕腳挪過去,小心翼翼推門進去。
房間裏安寧也正眯着。她實在太困了。夜裏不敢睡是害怕,白天略好一些,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較少出現,她也能藉機補補眠。
瑞香不止一次同良妃說,這樣下去可不行。她沒說自己熬不住的事兒,只說三公主再這麼長時間不睡,終歸要病倒的。
良妃沒法子只能叫人調了湯藥騙女兒喝下,好歹叫她白天睡一覺吧。
可即便吃了藥,安寧的覺也淺得很。
安陽剛走到她床邊,她便睜開眼睛醒了。初時一臉驚惶,看清來人長相後才鬆一口氣。然後她沒頭沒尾來一句:「我還道是她們。」
安陽卻會錯間,小聲笑道:「沒有,瑞香在外頭睡着了,我悄悄進來的。你好些了嗎?」
「姐姐是來看我的?」
「對啊,聽說你最近睡不好身子不舒服,我早就想來了。可母妃說不要吵你休息,攔了我好幾次,所以……」
「可你這會兒不還是來了,而且真的把我吵醒了。」
安陽有點尷尬:「我沒想到你白天會睡覺。」
「沒關係。」安寧掃她一眼,語調輕柔眼角含笑,「你跟我不一樣,你做什麼都沒關係的。」
安陽有些摸不着頭腦,也就沒接話茬子。
她越是這樣安寧心裏越難受。那個秘密藏在心中多少天了,連個傾吐的對象都沒有。她年紀又小自己克化不了,這鬱結之氣就堆在胸口,也就夜夜難寐了。
她想想自己,如今連睡覺都成了奢侈,可姐姐呢,面色紅潤心情大好,整日活得無憂無慮。憑什麼,就憑她是先皇后生養的?
安寧不服氣,說話就冒酸氣:「姐姐你別在意,我以後再不敢這麼和你說話了。你比我尊貴多了,我不該胡說八道的。」
這下子安陽可有點生氣了:「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尊貴不尊貴的。我是你姐姐啊,比你早出生一年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今天怎麼不對勁啊,是不是沒睡好?」
「我是沒睡好,這些天我一直睡不好。本來想叫你陪我一起睡的,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為什麼,我一直想陪你來着。不如這會兒咱們就一起睡個午覺?」
安陽說着就要脫鞋上床,卻被安寧攔住:「你別上來,你是嫡出的公主,跟我不一樣,你不能上我的床,會髒了你的衣服。」
安陽心思都在脫鞋上,聽得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兩下才道:「你說什麼?」
這時瑞香從門外衝進來,嚇得幾乎面無人色,上前來竟不知該請大公主出去還是請三公主禁言,站在那裏急得滿頭大汗。饒是她在宮裏浸淫多年,也搞不定眼前這攤子爛事兒。
安寧說過後又故意道歉:「對不起姐姐,我失言了。」
安陽再傻「嫡公主」三個字還是聽得明白的。眼見瑞香在跟前她也不想多說什麼,轉身跑出房去。
身後瑞香輕聲埋怨安寧:「三公主,您怎麼說出來了。」
「不能說嗎?我說的是事實啊。什麼時候你也能教訓我了?你是在母妃身邊待得時間長了,以為自己也成主子了是不是?」
瑞香被她唬得不輕,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口裏連稱「不敢」。安寧卻不解氣,淡淡吩咐一句:「掌嘴吧。」
簡直奇恥大辱。瑞香好歹是良妃身邊第一紅人,而且宮裏有規矩,宮女挨罰不能打臉,走出去不好看。三公主今日這麼不給面子,根本就是找茬羞辱她。
可是沒辦法,人家再小也是主子,瑞香唯有咽下這口氣,對着自己的臉左右開弓。
打了幾下安寧又開口:「你是沒吃午飯嗎,聲音輕得我都聽不見。」
瑞香恨得咬緊牙根,眼一閉心一橫啪啪打了起來。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那臉腫得都成饅頭了,安寧也沒有叫停的意思。
良妃過來看女兒,見到此情景大吃一驚,趕緊叫瑞香住手,仔細詢問緣由。瑞香臉疼得不行,一開口就牽動傷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安寧雲淡風輕,把剛才的事情描述一遍,又側着頭問:「母妃,瑞香多嘴,我不能罰她嗎?」
良妃簡直拿她沒辦法,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怎麼跟鬼上身了似的。可又不能說重話怕嚇着她,唯有輕言安撫:「罰得罰得,當然能罰了。不過這會兒打得也夠了,再下去該出事了,我那兒還有事要她做,先叫她下去吧。」
安寧看一眼瑞香,十分滿意現在的情景,終於開恩放她下去。臨了還送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瑞香心裏嘔得不行,偏偏什麼也說不了,只能生生咽下這個委屈。
等出了房間往回走的路上,不時碰到好些個人,全都盯着她的臉瞧,瞧得她心裏更是窩火,回房後一下撲到床上,放聲哭起來。
她如今一個人住,這是良妃給她的恩典。從前她覺得自己在這延禧宮也算個半大主子。底下那幫人哪個不敬她畏她,想着法兒地巴結她。
可今天這頓巴掌把她徹底打醒了。她算什麼主子,就是個下三濫的奴才罷了。在真正的主子眼裏不值一提。
當初碧蓮碧荷死的時候她在旁邊冷眼看好戲,甚至心裏暗自高興過。只因碧蓮曾仗着自己是大公主的貼身宮女不將她放在眼裏。
可現在想想多麼愚蠢,兔死狐悲的心情湧上心頭。奴才一輩子都得跟奴才抱成團才行,因為大家有一樣的想法。那些主子待你再好,翻臉不認人的事情還少嗎?
就說良妃,她給她出了多少主意謀劃了多少事情,宣貴妃能倒台她從中出了多大的力兒。可現在倒好,危機一除立馬不拿自己當回事。
說到底,還是她的寶貝女兒最重要。
瑞香越想越氣,氣過後又有點害怕。良妃母女這麼不當她回事兒,改天拿她開刀或是找她當替死鬼也未可知。
前一陣兒碧荷的屍體剛叫人找着,雖說這事兒跟她沒什麼關係,可一想到碧荷生前的樣子,心裏也有點發怵。
那可是安寧生前得力的侍候人,良妃下手也不手軟。若她有朝一日成了枚棄子,恐怕會死得更慘。
那一刻瑞香萌生了出宮的念頭。
她如今年紀也大,二十四的老姑娘,從前不出去一來是迷戀權勢,哪怕被奴才們捧着也很享受,二來也是為了再撈些錢財。反正也老了,這個年紀嫁人就看手裏錢多錢少。想嫁個稱心如意的幾乎不可能。她私房多些,說起親來腰板也足。哪怕不嫁人呢,好歹有錢傍身心裏不慌。
可現在似乎真到抽身的時候了。
想想安寧公主知道了那件事,還止不住要掀起什麼樣的風浪,瑞香心裏就更七上八下坐立難安了。
安寧離了妹妹的房間後,二話不說直奔養心殿。走到一半覺得不妥,又去找皇祖母。
皇太后正跟蔣太妃閒聊呢,見安寧來了就賞她果子吃,還和蔣太妃一道拿她逗趣兒。
若擱在平時安寧肯定十分配合,會把二老逗得哈哈大笑。可今天她心裏藏着事兒,面上掩不住,說起話來蔫頭耷腦,一點精神沒有。
蔣太妃一眼瞧出她有事兒,只是顧忌自己在場。於是尋了個由頭告退出去了。等她一走太后就沖安寧招手:「過來吧,是不是有什麼事兒要同祖母講?」
安寧是個做事略衝動的人,也沒細想,撲進太后懷裏就問:「老祖宗,您同我說實話,我到底是誰生的?」
她的出身在宮裏既是秘密又不是秘密。有些人知道有些人糊塗,她從前偶爾聽到過一兩耳朵,因年紀太小沒細想就這麼過去了。
可今天是妹妹說的,她覺得不會有錯。從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確實比妹妹好上一截,就算她是長女,也沒道理差那麼多。
再看二妹妹和三妹妹,那都是一樣的,並沒因年紀有差待遇有別。怎麼就自己這麼特殊?
先皇后的事兒她也聽說過,只知道她是生孩子的時候沒的。至於那個孩子是死是活,她沒細想。從前只當是死了,現在想想,莫非那孩子就是自己?
太后聽得她這麼問心裏一驚,立馬追問:「是誰在你耳邊亂嚼舌根了?」
「這個您別管了,您就告訴我,我母妃是不是我親娘吧。」
太后沉默不語,想不好該不該說。安陽也快七歲了,按理是該知道這事兒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被人捅破。
這個背後亂說話的,太后一定要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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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這點子心眼哪裏是太后的對手,三兩下就被問了個底朝天。
太后心裏氣得不行,暗罵良妃愚蠢無能,連個秘密都守不好。安寧那么小都能知道,可見她平日裏跟底下人是怎麼沒有顧忌的,這種話也是能隨便議論的嗎?
安陽眼淚汪汪地看着她,等着從她那兒得到答覆。太后沒法子,索性就跟她說了,不過最後還是替良妃說了幾句好話:「你母妃雖不是你親生母親,好歹將你養到這般大。你對她該有的尊敬還是得有。」
若仗着嫡公主的身份對人呼來喝去,只怕後宮從此就沒有消停了。
那邊沈知薇正得勢,眼下雖只是皇貴妃,他日封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安陽還是需要有個母親在後頭撐腰才是。若不然沈知薇生下一兒半女,她這個嫡公主也就不夠瞧了。
皇后生了又如何,勢單力孤在宮裏成不了事兒。更何況良妃還有安寧和三皇子,將來長大了,難說會不會幫襯安陽。
太后如今只盼安陽尋門好親事,平平安安過一世就得了。皇家女子,能有善終都不容易。
安陽聽了太后的話後似懂非懂點點頭。她對良妃還是有感情的,畢竟一起生活七年,平心而論良妃對她不錯。
可現在知道她不是自己親娘的,不說身份地位,總覺得有些奇怪。難怪妹妹不親近自己了,想來她也是才知道,心裏憤憤不平吧。
於是她又求太后給妹妹一些賞賜,說她這些天身子不好,病得人都脫了形。還說往後兩人還有二妹妹還是一樣的待遇才好。衣裳布料貴不貴重無所謂,只要妹妹高興就好。
太后聽了直嘆氣,但沒當場拒絕她。等她走了後心裏才想,良妃這些年寵着安陽,倒把她寵成個沒心沒肺的了。
單憑安寧今兒說的那幾句話,足見她已有了偏見。並且這偏見並非一日就成。小小年紀能將怨氣積得這麼深這麼久,這孩子當真不簡單。
這才像是良妃生的,安陽那樣的也就只有皇后那種天真女子才能生得出來了。
太后眼前閃過一抹兇狠的光,決定要出手探探良妃的底。她這些年對安陽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她得聽點實話。
想知道良妃那裏的事情,瑞香是最好的突破口。但從前太后是不會找她下手的。那瑞香是良妃身邊的紅人,她貿然把人招來問話,延禧宮必有反應。
再說瑞香也不會同她說實話。無憑無拒的她能拿人怎麼樣。
可最近幾天太后在延禧宮那邊的人卻傳來了不一樣的話。先是瑞香被三公主下令掌嘴,打得那臉跟豬頭似的。
這事兒太后知道,但後面發生的事情出乎人意料。
本以為這樣一來,瑞香肯定要迎頭趕上,繼續討好良妃母女,好保住自己延禧宮第一大宮女的位子。沒想到她居然激流勇退。先是以臉腫無法當差為由,將從前跟她關係不錯的松霞給頂了上去。
松霞這些年一直被瑞香壓着,如今終於揚眉吐氣。這之後瑞香便整日躲屋子裏不出門,跟誰都不接觸。待臉上傷好得差不多了,又到良妃跟前請罪,足足跪了一個時辰。
聽說良妃十分不高興,將她訓斥了一頓,外人不知道她倆為什麼事翻臉,太后心裏門兒清,心裏不由暗道。良妃這個人她真沒看錯,小謀小計不少,大智慧是真的沒有啊。
為了已成定局的事情,把自己的心腹罵得狗血淋頭,卻一點兒沒看出來她已有了抽身離開的打算。
接下來的形勢愈發急轉直下,春日裏宮裏要放一批宮女出去,瑞香竟也在名單上。良妃對外說瑞香年紀大了,不好再耽誤她,叫她早些出宮嫁人去。其實心裏想什麼誰都知道。
瑞香一夜之間失勢,成了眾人笑話的對象。
她卻毫不在意,平靜地接受這一切,既不哭也不鬧,走得悄無聲息。
太后等了這麼久,覺得機會終於來了,於是派人出宮去找瑞香,下了死令務必要找到她。
那些人沿着瑞香回家的路去尋,一路尋到她家裏,卻得知她根本沒有歸家。瑞香家的婆子還十分意外:「我們家小姐在宮裏待得好好的,沒聽說要回來呀。」
那人將這話來回太后,太后心裏就明白了。這是跟從前安寧身邊的碧荷一個樣兒了。出宮都很突然,又都沒有返家,甚至家裏人根本不知道。
良妃在打什麼算盤,太后心裏門兒清。碧荷的屍體被找到這一事兒她一早就知道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那些人自以為天衣無縫,可老天爺都安排好了呢。
碧荷起上來是一具無名女屍,可當初她帶的那個隨身包袱竟沒有飄遠,陷在河底的淤泥里,後來不知被誰找着了,從裏頭的金銀首飾和衣裳細軟推斷出這是宮裏出來的人,這事兒竟進了皇帝的耳朵。
太后事後想,搞不好找着這包袱的人就是皇帝。他這個兒子心思多深,當年沈知薇在安陽生辰的時候差點叫人害死,這事兒他一直沒忘。如今這個碧荷就成了關鍵人物。
良妃卻被蒙在鼓裏,還想依葫蘆畫瓢除了瑞香。可惜這丫頭是個聰明的,一出宮只怕就走得遠遠的,根本叫人猜不透她的行蹤,也就無從下手。
太后心想那倒不如便宜我,待我把這人找着好好問一問,若良妃真有不軌之心,哪怕生了兩個皇子皇女,也是斷斷不能留的。
可太后派出去的人也找不着瑞香,她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派出去多錢少人最後都無奈折返回來。
太后起見有些着急,生怕良妃搶在自己前頭得手。後來有一回皇帝來跟她請安,話里話外暗示了點什麼,太后就聽出門道來了。
想來瑞香已經落到皇帝手裏,該知道的他肯定都知道了。
太后猜得一點沒錯,瑞香前腳剛出宮門,後腳又被人擄了回去。那人也不帶她去別地兒,從另一處小門進了宮,還把她關在宮裏。只不過離延禧宮遠得很,又被人重重把守,她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得見。
瑞香心裏萬念俱灰,只覺得這一回是沒法兒活着出去了。
在黑暗裏待了很長時間,瑞香幾乎已經絕望了。就在這時那扇緊閉的門突然開了,一道光照過來,瑞香立馬閉上眼睛,身子不自覺地往角落裏縮了縮。
她的手腳都沒叫人綁着,只是餓了挺長時間,有點沒力氣。加上害怕,人不由瑟縮起來。
她想睜眼又不敢,若看到對方的臉,是不是更沒活命的希望?瑞香長這麼大,頭一回這般害怕。早知道,不如留在宮裏繼續斗更好。
心裏這般糾結了半天,只感覺來人走了進來,站到了她面前,擋去那一大片亮光。
隨後那人開口:「你不必忌諱看我,你今日見了我,他日若有機會出這扇門,這輩子便不必擔心性命之憂。」
這聲音似是有點耳熟,瑞香不由皺起眉頭。最後到底是好奇心佔了上風,悄悄眯開一條眼縫。
借着光線她細細一瞧,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這人她認得,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莫仁傑。皇帝有一支京州衛,皆是身手極高的人,這莫仁傑就是他們的頭兒。他們只為皇帝辦事兒,旁人哪怕是太后,也支使不動他們。
這麼說起來,她如今會在這裏,也是皇帝的授意了?
瑞香到底在良妃身邊待了很長時間,心眼還是有的。皇帝突然把她捉來,顯然是沖良妃去的。她一個小宮女,也沒資格叫皇帝惦記。
良妃啊良妃,你可知你也有今日。你只當皇帝信任你顧念你,會看在三皇子的份上放你一馬。哪知他處心積慮就想對付你。
瑞香突然很想見見良妃,看看她面上的表情。
莫仁傑拖了張椅子坐下,回頭看一眼門口,就有人伸手把門關上,屋裏重回黑暗。他沖瑞香道:「如今這兒就咱倆兩個,我有幾句話想問你。」
「您是想問貴妃娘娘的事兒吧。」
「不是我想問,是皇上想問。」
瑞香在心裏琢磨着,該不該說該說多少。皇帝是着至高無上的權力,他成心想辦良妃,就算沒證據也能找個由頭。如今從她嘴裏說出來,找到真憑實據,她還算是立了功。
只是生怕連累到自己。
「我之前說過的話你也聽到了。皇上什麼人你心裏該清楚,你說,或許有一線生機。若不說,今兒這裏便是你的墳墓。」
誰能不怕死?眼下這種情況,瑞香只得說。
她忍着沾點點頭:「我說,我都說,大人您問吧。」
「延禧宮有兩個宮女,碧蓮和碧荷,是一對表姐妹,這兩人怎麼死的,你可知道?」
「奴、奴婢知道。碧蓮是在鏡月湖淹死的,碧荷……碧荷是貴妃娘娘的哥哥派人殺的。」
「貴妃為什麼要殺這兩人?」
「為了三公主。」
說到這個瑞香心裏就來氣,那一頓巴掌的仇她還記着呢。三公主小小年紀這麼狠,那就別怪她翻臉無情。
於是她竹筒倒豆子,把當初三公主設計謀害皇貴妃的事兒,一五一十全給說了。